刘文典:亦癫亦狂亦君子(第5/10页)

康梁的活动引起了守旧派的不满,次年1月,清廷强行解散了强学会。康有为应汪康年之邀,携梁启超南下上海,筹办《时务报》。《时务报》的精华文章几乎都是出自梁启超之手,他强烈反对自强运动中的技术决定论,由于学习了明治维新的经验,他坚定地认为,为了使中国复兴,政治的改革比技术的输入更为重要。梁启超主张,中国政治改革的关键是彻底改革教育制度,提供中国传统文化和西方政治经验这方面的教育。基于这种思想,当湖南开办时务学堂,黄遵宪推荐他为总教习时,他欣然领命。1897年秋,他到达长沙。梁启超的名字引发了人们的热情,有多达4000个年轻人来到长沙报考参加入学考试,结果只有40人被录取。梁启超向学生宣传排满的激进思想,他们秘密重印和散发黄宗羲的禁书《明夷待访录》。为学生写的评语中,梁启超直言不讳地提到,在17世纪征服中国的过程中满人犯下的屠杀暴行,这在当时无疑犯了大忌。1897年冬天,德国强占胶州后,梁启超对清廷十分愤慨,他向湖南巡抚陈宝箴提议,如有必要,湖南应宣布脱离北京的中央政府。

在此期间,梁启超还不忘结交权贵,为康有为援引势力。当他去拜会湖广总督张之洞时,正值张的侄儿娶亲,宾客盈门。张之洞听说梁启超前来,当即撇下宾客,大开中门,将他迎进内厅,与之彻夜长谈。

国家命运危在旦夕,康有为回到北京,再次向清廷上书请求变法。和以往的上书不同,他的请求立刻得到了朝廷肯定的答复。1898年6月11日,光绪发布上谕,宣布变法。6月16日,康有为被召入宫,“百日维新”拉开帷幕。7月3日,梁启超也受到光绪召见。

可惜,满口的广东方言害苦了梁启超,“孝”被读成“好”,“高”读成“古”,皇帝听不懂他的话,大为扫兴,只赏了他一个小小的六品衔,任印书局编译。

比起康有为与皇上几个小时的长谈,梁启超的这次召见并不成功。从此,梁启超痛下决心学习官话,妻子李蕙仙自幼在京城长大,官话十分流利。梁启超流亡日本后,请夫人教他官话,妇唱夫随。

很快,他的官话口语水平大有长进,在社交场合得心应手,不再吃亏了。

轰轰烈烈的戊戌变法开始后,康梁等人根据皇帝授意,发布了不少实行新政的诏书,如设立学堂、奖励发明创造、改革财政等。

但是,变法的制定者们在政治上既不成熟也缺乏手腕,他们徒有激情而未顾及现实。改革官制,废除八股,取消旗人特权等,每一项改革都冲击着庞大的官僚集团的既得利益。维新党行动过于操切,言辞过于激烈,康有为面对一众大臣,竟然说出“杀几个一品大员,法即变矣”的狂言,实在是书生意气。情急之下,他们想到“围园杀后”。本以为看准了袁世凯,可惜,谭嗣同夜访袁世凯并未得到一个明确的答复。袁世凯察觉到风向不对,担心引火烧身,便跑到天津,将康梁等人的计划向直隶总督荣禄和盘托出。事态扩大了,康梁之“罪”已不是同慈禧政见不同,而上升到了“谋反”的程度。震怒之余,慈禧下令逮捕维新人士,“戊戌六君子”喋血菜市口,百日维新以失败告终。

当时,日本首相伊藤博文刚刚结束访华的行程,滞留北京。他对日本驻华大使林权助说:“救救梁启超吧!让他逃到日本吧!到了日本,我帮他。梁这个青年对于中国是珍贵的灵魂啊!”在他和林权助的帮助下,梁启超剪掉辫子,换上西服,在领事郑永昌的帮助下,先逃到天津的日本使馆,再化装成猎户的模样,准备离津。25日,俩人在天津车站的月台上行走时,被梁启超的熟人发现并报告了官府,捕手很快追了上来。俩人跳进帆船,躲至深夜才敢开船,沿白河朝塘沽方向驶去。

捕手发现动静,又乘蒸汽船追来。眼看蒸汽船越来越近,梁启超绝望了,准备束手就擒。正在此时,停泊在白河上游的日舰大岛丸向帆船驶来。原来,林权助事先打过招呼,让大岛丸在此接应。梁启超终于摆脱了清廷的追捕,登上开往日本的大岛丸。望着苍茫的太平洋,梁启超心事沉重,思绪万端,写下“忍慈割泪出国门,掉头不顾吾其东”的诗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