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2. 最亲爱的克伦威尔(第26/33页)
由于演示时用力过猛,诺福克弄痛了自己的右手。他蹙着眉头,但仍然气愤而急切地继续说着。“一年后的一天,亨利跟在自己的猎鹰后面——那儿是那种被凿了沟渠的乡村,看上去很平坦,其实不然,你也知道——来到一条沟边,他撑着一根杆子想借力一跃而过,可那要命的工具却断了,真是该死,于是陛下一头栽进一英尺深的泥水中,要不是有个仆人把他扒了出来,哎呀,先生们,我真是心有余悸。”
他想,这样就解答了一个问题。一旦遇到危险,你可以把他搀起来,或者捞出来。怎么样都行。
“万一他死了呢?”诺福克问。“万一一场发烧要了他的性命,或是他从马上摔下来折断了脖子呢?后面怎么办?他的私生子里奇蒙?我对他并不反感,他是个好孩子,安妮也说我应该把我的女儿玛丽嫁给他,安妮可不是傻瓜,她说,我们要到处都安排上霍华德家的人,让国王随时都能看到。我对里奇蒙没有意见,只是有一点,他是非婚生子。他能治国吗?问问你们自己吧。都铎家族是怎么登上王位的?是世袭的吗?不是。是凭武力?的确如此。承蒙天恩,他们打赢了。老国王的拳头你在常人中难得一见,他什么时候会捧着大本子,把心中的不满写在里面,然后宽大为怀?从来没有过。这才是治国之道,先生们。”他转向他的听众,转向等在一边旁观的顾问和宫廷以及寝宫侍从;转向亨利•诺里斯,转向他的朋友威廉•布莱里顿,转向秘书官加迪纳;偶尔也看看托马斯•克伦威尔,他越来越频繁地出现在他不该出现的地方。他说,“老国王有子嗣,而且在上天的保佑下有了儿子。但亚瑟去世的时候,整个欧洲都磨刀霍霍,他们想瓜分这个国家。现在的亨利当时还是个孩子,只有九岁。要不是老国王艰难地多活了几年,战火肯定重新燃烧了起来。一个孩子是守不住英格兰的。何况是个私生子?上帝给我力量吧!而且又到了十一月!”
公爵的话几乎无可指摘。他完全理解;就连从公爵心中发出的最后那声呐喊也能理解。又到了十一月,自从霍华德和布兰顿闯进约克宫,解除红衣主教的一系列职务,并将他从自己家里撵出去,已经一年过去了。
片刻的沉默。接着有人咳了一声,又有人叹了口气。还有人——可能是亨利•诺里斯——笑了起来。他开口说话了。“国王有一个婚内所生的孩子。”
诺福克转向他。他的脸色变了,涨成了深紫色。“玛丽吗?”他说,“那个叽叽喳喳的小不点儿?”
“她会长大的。”
“我们都在等,”萨福克说,“她现在已经十四岁了,对吧?”
“可是,”诺福克说,“她那张脸只有我的指甲盖大。”公爵向在场的人展示他的手指。“女人坐上英格兰王位,这违背天理。”
“她的外祖母就曾经是卡斯提尔[13]女王。”
“她带领不了军队。”
“伊莎贝拉带领过。”
公爵说,“克伦威尔,你怎么在这儿?听贵族们谈话吗?”
“大人,您大声喊叫的时候,街上的乞丐都能听见。在加来的乞丐。”
加迪纳转向他;他有了兴趣。“那么,你认为玛丽能够治国?”
他耸了耸肩。“这取决于谁辅佐她。取决于谁娶了她。”
诺福克说,“我们必须尽快采取措施。凯瑟琳找了欧洲一半的律师帮她收集文件。这种教规。那种教规。据说西班牙还有一种他妈的措辞不同的教规。不过没关系。这已经不是文件所能解决的问题。”
“为什么?”萨福克说,“你外甥女怀孕了不成?”
“没有!真是遗憾。如果她怀孕了,他就不得不有所行动了。”
“什么行动?”萨福克说。
“不知道。授权自己离婚?”
有人换了一个站姿,有人在嘀咕,有人在叹气。有人望着公爵;有人看着自己的鞋尖。房间里所有的人都希望亨利能够得偿心愿。他们的生活和命运都有赖于此。他看到了前方的路: 平坦的地面上,一条弯弯曲曲的小路,远处似乎一望无际,现在的都铎身上脸上糊着不少泥浆,喘息着被人拖到新鲜的空气里。他说,“那个把国王从沟里拉出来的勇敢的人,他叫什么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