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1.三张纸牌的游戏(第16/17页)
他们很自然地说起了意大利语。“有些事情我很好奇,你跟我讲讲吧,”他说,“我想了解一下托马斯•怀亚特的情况。”怀亚特十分突然地给自己捞了一项外交使命,去了意大利: 那是三年前的事了。他在那边过得很糟糕,但这可以另外找个晚上再聊;问题是,他为什么那么仓促地离开英国宫廷呢?
“哦。怀亚特跟安妮小姐,”蓬维希说,“我想,应该是个老故事了吧?”
哦,也许吧,他说,但他跟蓬维希谈起那位琴童马克,他好像很肯定怀亚特跟她已经发生过关系;如果整个欧洲,乃至仆人侍者之间,都在传着这件风流事,国王怎么可能没有耳闻呢?
“我想,在某种程度上说,为人之君的艺术就在于懂得什么时候要充耳不闻。而怀亚特也很英俊,”蓬维希说,“当然,是就英国人的标准而言。他身材颀长,金发碧眼,我们国家的人常常惊叹;你们是哪方水土养出了这样的人?当然,他还那么自信。而且是个诗人!”
他笑话了一下他的朋友,因为像所有的意大利人一样,“怀亚特”这个词他念不准: 结果说成了“改尔特”什么的。在骑士制度时代,有位埃塞克斯骑士曾经在意大利到处奸淫烧杀,他名叫霍克伍德;意大利人叫他阿库托,也就是“针头”[13]。
“是啊,可安妮……”他见过她几眼,感觉她不可能被诸如美貌这类转瞬即逝的东西所打动。“这几年来,她尤为迫切地需要一位丈夫: 需要一个头衔,一种权力,一种能站着与国王讨价还价的地位。怀亚特如今已经结婚了。他还能给她什么?”
“诗歌?”商人说,“他离开英国不是出于外交的使命。而是因为她在折磨他。他再也不敢跟她呆在同一个房间。同一座城堡。同一个国家。”他摇了摇头。“英国人可真是奇怪吧?”
“天哪,可不是吗?”他说。
“你一定得小心。那位小姐的家人在一步一步地突破规定的限制。他们说,干吗要等教皇?没有他的同意我们就不能结婚了吗?”
“看起来事情将会这样发展。”
“尝一颗糖炒杏仁吧。”
他笑了。蓬维希说,“托马索,我能给你一点忠告吗?红衣主教已经完蛋了。”
“不一定吧。”
“真完蛋了,你如果不是因为爱他,也会明白这是真的。”
“红衣主教一直待我不薄。”
“但是他必须去北部。”
“所有的人还是会跟着他不放。你问问那些大使吧。问问查普伊斯。问问他们是向谁汇报。在伊舍,在里奇蒙,都有这样的人。总是有信件。我们就是这样。”
“可他们控告他的正是这个啊!在国家里搞小王国!”
他叹了口气。“我知道。”
“那你会怎么办?”
“请求他低声下气?”
蓬维希笑了起来。“哦,托马斯。得了吧,你知道,他如果北上,你就成了一个没有主子的人。这才是关键。你经常觐见国王,但只是暂时而已,因为他正在琢磨怎样打发一下红衣主教,好让他保持沉默。但是接着呢?”
他犹豫了一下。“国王喜欢我。”
“国王的欢心可不会持久。”
“对安妮不一样。”
“我必须提醒你的就是这一点。哦,不是因为改尔特……不是因为什么流言蜚语,或者饭后谈资……而是因为这一切必须马上结束……她会让步的,她不过是个女人……想想看,如果一个男人把自己的命运跟那位小姐的姐姐——也就是先她一步的女人——联系在一起,那该有多傻。”
“是啊,想想也是。”
他环顾着房间。那是大法官刚才的位置。他的左边是那些饥肠辘辘的商人。右边是新大使。异教徒翰弗里•蒙茂斯在那边。那儿是安东尼奥•蓬维希。托马斯•克伦威尔坐在这里。还有些虚设的位置,为高大而平庸的萨福克公爵,为圣章叮铃作响、口里喊着“看在弥撒的份上!”的诺福克。为国王也留了席位,还有矮小而坚强的王后,在这个苦行的季节里,她极度饥饿,肚子在铁甲般坚固的衣袍里抽搐。还有安妮小姐的位置,她拨弄着自己细脖子上的珍珠,一双不安分的黑眼睛左顾右盼,什么都没有品尝,什么都没有疏忽。威廉•廷德尔和教皇各有一席之位;克雷芒望着那刀工粗糙的糖渍木梨,撇了撇自己那美第奇家族的嘴唇。脑满肠肥的马丁•路德教友坐在那边: 一边怒视着所有的人,一边吐着鱼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