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2.不列颠秘史(第37/40页)
就在开庭的同时,弗朗索瓦国王在意大利吃了一场败仗。克雷芒教皇准备跟皇帝——也就是凯瑟琳王后的外甥——签订新的条约。此刻他还不知道这个消息,所以说道,“这一天真是不值。如果我们想让欧洲笑话我们,他们现在可有充分的理由了。”
他转头看看雷夫,很显然,他具体的难题就是,他无法想象任何人——哪怕是一位迫不及待的十五岁的孩子——希望与凯瑟琳亲热。那无异于跟一尊塑像交欢。当然,雷夫不曾听红衣主教说起王后以前是多么迷人。“哦,我保留自己的意见。法庭也会这样的。他们只能如此。”他说,“雷夫,你对这些事情了解得这么多。我都记不起自己十五岁的时候了。”
“是吗?您到达法国的时候,不就是十五岁左右吗?”
“没错,肯定是的。”沃尔西说过,“托马斯,亚瑟如果还活着,年纪就该跟你差不多。”他想起在多佛的一个女人,背靠着墙;想起她那纤小的、几乎一捏就碎的骨头,还有那张年轻而忧郁、苍白的面孔。他突然感到一阵恐慌,一阵迷惘;万一红衣主教的玩笑并非玩笑,万一地球上到处都有他的孩子,而他从来没有善待过他们呢?唯一可做的实实在在的事情就是: 照顾好你的孩子。“雷夫,”他说,“你知道吗,我还没有立过遗嘱?我说过要立的,但一直没有动手。我想我该回家起草一份了。”
“为什么?”雷夫显得很不解,“为什么是现在呢?红衣主教会需要您的。”
“回家吧。”他握住雷夫的胳膊。在他的左侧,有一只手摸了摸他的手: 用没有了血肉的手指。有个鬼魂在一旁走着: 是亚瑟,坚定而苍白。他心里想,亨利国王,是你把他拉了出来;现在你再把他送回去吧。
* * *
1529年7月: 伦敦的托马斯•克伦威尔,绅士。身体健康,记忆健全。留予其子格利高里六百六十六英镑十三先令四便士。以及羽毛褥垫床,长枕,黄色土耳其绸缎被,弗兰德斯工艺组合床,雕花衣柜,碗橱,银器,镀银器物及十二枚银汤匙。还有农场的租契,由执行人代为保管,直至他完全成年,在他成年之日还将得到两百英镑价值的黄金。留予执行人的数目,用以照顾他的女儿安妮和他的小女儿格蕾丝以及支付两人的嫁妆。赠予他的外甥女爱丽丝•威利费德的嫁妆;礼服、外套和马甲赠予他的几个外甥;各种家常用品、部分银器以及执行人认为她应该拥有的其他东西留给茉茜。赠给他已故妻子的妹妹乔安及其丈夫约翰•威廉逊的遗产,还有给她的女儿小乔安的嫁妆。留给仆人的钱。四十英镑平均分给四十个穷人家的女儿,在她们出嫁时给予。二十英镑用于修路。十英镑用于给伦敦监狱里的贫困囚犯提供食物。
他的遗体葬于他去世时所在的教区,或者根据执行人的意见下葬。
剩余的遗产用于为他父母做弥撒。
他的灵魂交给上帝。他的书籍留给雷夫•赛德勒。
当夏天的病疫卷土重来时,他对茉茜和乔安说,我们是不是该把孩子们送走?
朝哪个方向送呢,乔安说: 不是为了反驳他,而是想知道答案。
茉茜说,有谁能跑得过它吗?她们自我安慰地认为,这种病既然去年要了那么多人的性命,今年就不会那么凶猛了;他觉得事情并不一定是这样,他还觉得,她们似乎赋予了这种非人性的病疫以某种人性的——或者起码是兽性的——智力: 狼下山来到羊圈,但不是在人们带着狗等待着它的夜晚。除非她们认为病疫不仅仅具有兽性或人性——认为是上帝藏在幕后——是上帝在玩起了老把戏。当沃尔西听到从意大利传来的坏消息,说克雷芒已经与皇帝签订了新的条约时,不禁垂下了头,说,“我的主人真是变化无常。”他指的不是国王。
七月的最后一天,坎佩吉奥红衣主教宣布使节法庭休庭。他说,这简直是以他人痛苦为乐的罗马假日。有消息说,国王的老朋友萨福克公爵在沃尔西面前拍了桌子,并当面威胁了他。他们都知道再也不会开庭。他们都知道红衣主教失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