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入夜之前回家(第7/9页)

换句话说,万诺文的半生物系统已经成功占领了太阳系外围。

现在,它们开始在形成孢子。

我说:“这些信息还是没办法告诉我们时间回旋是什么。”

“当然没那么快。不过,这些点点滴滴的信息很快就会汇聚成一股洪流。时候到了,我们就有办法拼凑出一张时间回旋的分布图,范围涵盖所有邻近的恒星,甚至到最后涵盖整个银河。有了这张图,我们应该就能够推论出假想智慧生物是从哪里来的,他们在哪里部署了时间回旋,还有,当那些时间回旋星系的太阳膨胀爆炸之后,那些行星最后的结局是什么。”

“就算知道了也解决不了问题,不是吗?”

他叹了一口气,仿佛我问了一个笨问题,让他很失望:“也许解决不了问题。不过,能够知道真相,不是比在那边瞎猜好吗?也许我们会发现我们终究还是逃不过世界末日,不过,也许我们会发现我们剩下的时间比预期中还要多。泰勒,别忘了,我们还开辟了另一条战线。我们一直在研究万诺文数据库里的理论物理学。如果你把时间回旋透析膜想成是虫洞,这个虫洞包围了一个加速前进中的物体,速度几近于光速……”

“可是我们并没有在加速。我们还在原地。”除了我们正朝着未来加速前进。

“你错了。如果你自己去计算的话,你会发现结果和我们对时间回旋的观察是吻合的。也许我会找到一些线索,看看假想智慧生物能够操控到什么程度。”

“但是,小杰,他们究竟有什么目的呢?”

“现在还很难说。不过,我相信这些知识一定会有用的。”

“你忘了我们已经快死了吗?”

“每个人都会死。”

“我是说人类就要灭亡了。”

“那个还有待观察。无论时间回旋是什么东西,假想智慧生物花了那么大的力气,绝对不会只是为了要让我们安乐死。他们一定有什么目的。”

也许吧。可是,我就是对这一点失去了信仰。对“大拯救”失去了信仰。

我对各式各样的大拯救失去了信仰,我不再相信,到了最后一刻我们能够用科技解决问题,拯救自己。或者说,我不相信假想智慧生物有那么仁慈,想把地球变成一个和平的国度。或者说,我不相信上帝能够拯救全人类,或至少拯救那些真正有信仰的人。或许,或许,或许……

大拯救。那是一个美丽的谎言,一艘纸糊的救生艇。为了抢着搭上那艘救生艇,我们甚至会自相残杀。残害我们这一代人的不是时间回旋,而是期待大拯救的诱惑和代价。

来年冬天,闪焰又出现了。这一次,闪焰持续了44个小时,然后又消失了。很多人开始认为那是天空出现的气候异象,无法预测,不过应该是无害的。

悲观主义的人则强调,闪焰出现的间隔越来越短,而持续的时间却越来越长。

4月的时候,闪焰又出现了。这次持续了三天,干扰到了浮空器的传讯。这次闪焰又引发了另一波自杀热潮,只不过规模小一点。有人自杀身亡,有人自杀未遂。有些人陷入恐慌并不是因为看到天空的闪焰,而是因为家里的电话和电视失灵了。

我已经不再去留意新闻了。不过,有些事情想不知道都很难。北非和东欧再度爆发战争。津巴布韦的狂热分子发动政变。韩国发生集体自杀。那一年,伊斯兰教启示派的倡导者在阿尔及利亚和埃及的选举中大幅获胜。菲律宾有一个崇拜万诺文的激进团体。他们把万诺文视为田园主义的圣徒、农业世界的甘地。他们很成功地在马尼拉发动了一场罢工。

后来杰森陆续又打了几次电话给我。他寄了一台电话给我,上面有某种内建的密码按键。他说,那种电话有很好的防护功能,“不会被关键词搜寻器侦测到”。反正我也搞不懂他说的是什么东西。

我说:“你好像有点偏执狂了。”

“这种偏执狂对我们应该很有帮助。”

如果我们讨论的是什么国家机密,它也许会有帮助。不过,我们并没有谈什么机密,至少一开始没有。杰森问我工作顺不顺利,日子过得好不好,最近听什么样的音乐。我知道他想营造气氛,重温旧梦,像二三十年前那样无拘无束地聊天,仿佛回到进入基金会之前那段日子,可能的话,甚至回到时间回旋之前的岁月。他告诉我,他去看过他妈妈。卡萝还是老样子,泡在酒瓶里算日子。卡萝坚持让所有的东西保持原状。家里的用人把所有的东西都整理得干干净净,摆在原来的地方。他说,大房子就像是一个时间胶囊,仿佛自从时间回旋那天晚上开始就密封起来,与世隔绝。感觉有点阴森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