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望的兴奋(第10/12页)

那几个女人很少说话。吃饭的时候,她们的眼睛几乎都盯着盘子。康登的太太矮矮胖胖的,脸上的表情一副受过不少折磨的样子。艾伦的太太几乎和她先生一样高大,每当有人称赞她菜做得很好,她就笑得特别开心。脸色阴沉的慕艾萨克已经四十多岁了,但他太太看起来好像还不到18岁。这几个女人都不直接跟我讲话,也没有人跟我介绍她们的名字。跟这些矿石般的女人比起来,黛安就像一颗闪闪发亮的钻石。那种对比是非常明显的,或许这就是她的举动总是小心翼翼的原因。

这几家人都是从约旦大礼拜堂流亡出来的。“丹叔叔”解释说,他们都不是原来的教友。他们不像那些狂热的时代主义教派分子。那些人去年都逃亡到加拿大的萨克其万省去了。不过,他们也不像巴伯·柯贝尔牧师那些人一样,信仰不够虔诚。柯贝尔他们那一群人都太容易妥协了。这几家人搬到康登的牧场来,是希望能够和城市隔开个几公里,远离城市的诱惑,在修行的平静中等待最后时刻的来临。他说,到目前为止,整个计划还蛮成功的。

后来,他们开始讨论一些琐碎的事情,例如卡车的电池坏掉了、屋顶到现在还没修好、化粪池好像快要满了。当大家都吃饱了,准备离席的时候,我松了一口气,那些小孩子显然也是。艾伦家有个小女孩叹气叹得太大声,被康登狠狠瞪了一眼。

那些女人开始清理餐盘。在康登的牧场里,这是女人的工作。当餐桌都收拾干净了,西蒙对大家说,我该走了。

康登说:“杜普雷大夫,你在路上不会有事吧?现在每天晚上都有人在公路上抢劫。”

“我会把窗户关得紧紧的,踩着油门不放。”

“那可能是个好办法。”

西蒙说:“泰勒,如果你不嫌麻烦的话,能不能送我到栅栏那边去?今天天气很暖和,我想散个步,然后慢慢走回来。回来的时候我可以用手电筒。”

我说好。

然后,大家排成一排,很诚恳地跟我说再见。小孩子们有点扭捏不安,跟我握过手之后,他们就一溜烟跑掉了。轮到黛安的时候,她对我点点头,眼睛却看着地上。我伸出手。她跟我握握手,眼睛却不看我。

我开车载着西蒙离开牧场,爬上山坡,大概开了半公里。他有点坐立不安,好像有话要说,可是却不发一语。我不想催他。夜晚的风有一股清香,而且很凉爽。我们开到小山坡的坡顶,看到一排破破烂烂的栅栏和仙人掌。他叫我停车,我就停下来了。他说:“谢谢你载我一程。”

他打开车门走出去,却站在那边犹豫了一下。

我问他:“有话想跟我说吗?”

他清了清喉咙:“你知道吗?”他讲得很小声,几乎快要被风声盖过去了,“我爱黛安,就像我爱上帝一样。我知道这样说听起来有点亵渎。长久以来我一直都有这种感觉。不过,我相信上帝让黛安降生在这个世上,是为了让她做我的妻子。这就是她人生全部的意义。所以,最近我在想,这就像是铜板的两面。爱她就是我爱上帝的方式。泰勒·杜普雷,你觉得有可能吗?”

他没有等我回答就关上车门,打开手电筒。我从后照镜看着他缓缓地走下山坡,在黑暗中消失,隐没在阵阵的蟋蟀叫声中。

那天晚上,我没有碰上歹徒,也没有遇到公路劫匪。

自从时间回旋刚出现那几年开始,天上就不再有星星,也没有月亮,因此夜晚变得更黑暗,也更危险。歹徒在偏僻的地方埋伏下手的技巧越来越高超。在夜间开车遭到抢劫或谋杀的概率也就高得吓人。

开回凤凰城的路上没什么车,大部分都是往来于州际间、防护严密的十八轮大卡车。大部分时间,路上只有我一辆车。车灯仿佛在眼前的夜色中凿开一片光明的区块。我只听得到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还有呼啸而过的风声。这大概是天底下最寂寞的声音了。我想,这大概就是车上都会有收音机的原因了。

还好,那天晚上,路上没有劫匪也没有杀人犯。

那天晚上没有。

我在弗拉格斯塔夫城外的一家汽车旅馆过夜,第二天早上再赶到机场和万诺文会合。他和一群安全人员在机场的官员候机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