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自远方来(第7/7页)

接下来的那个月,他一直住在一个透明的圆形塑料罩里。那里是农业部的动物疾病防治中心,位于纽约长岛附近海上的梅岛。他利用那段期间学英语。当时,他懂的英语都是从火星上古老的断简残篇中学来的,所知有限。他训练自己的嘴唇和腔调,设法适应英语的语音形式,绞尽脑汁搜寻适当的词汇来表达自己,跟他身边的陌生人沟通。那些人看起来表情严厉,要不然就是一副受到惊吓的样子。那段日子并不好过。地球人是一种瘦瘦长长的生物,皮肤苍白,没什么血色,和他从前解读古代文献所得到的印象截然不同。有些人苍白得像鬼魂一样,让他回想起“残火之月”的火星鬼故事。小时候听大人讲那些鬼故事,他常常吓得半死。他甚至会胡思乱想,哪一天半夜,会不会有一个白天看到的家伙从他床边冒出来,像火星传说里“披椰之鬼”一样,向他索要一条手臂或一条腿。他经常做噩梦,辗转难眠。

还好,万诺文那种语言学家特有的天赋并没有退化。不久以后,他被带去见了一些权力地位更高的男女。那些人比当初抓到他的人要友善多了。他逮住这个机会和他们培养感情。地球这个古老而令人困惑的文化里有一些社交上的繁文缛节。万诺文绞尽脑汁把这些社交礼仪学得有模有样。他很有耐心地等待着。时机一到,他就要说出自己的提议。他千里迢迢从火星带来的提案是两个世界的人类所付出无数代价的心血结晶,也是他自己冒着生命危险想达成的使命。

大概就在杰森说到这里的时候,我打断他:“杰森,拜托你停一下。”

他停下来:“泰勒,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问题。只不过我,我……有太多需要消化一下。”

“听起来还可以吗?你听得懂吗?但愿你听得懂,因为这个故事我可得说上好几遍。我希望自己讲得够顺。你觉得听起来还顺吗?”

“还蛮顺的。不过,你要说给谁听?”

“全世界,媒体。我们打算要公开了。”

万诺文说:“我不想再当神秘人物了。我到地球来不是为了要躲躲藏藏。我有话要告诉你们。”他把矿泉水的瓶盖转开,问我,“你想来一点吗,泰勒·杜普雷?我看你好像需要喝一杯了。”

我从他胖胖的、长满皱纹的手上接过那个水瓶,猛灌了好几口。

我说:“好啦,这下子我们可不可以算是歃‘水’为盟了?”

万诺文好像听得一头雾水。杰森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