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斗豪强只有铁腕(第2/6页)

经过一番度日如年的煎熬,终于行到了许府门前。车夫吁的一声喝令,瘦马这次却不听使唤,得得地往前冲了几十尺,眼看便要与迎面的一辆马车相撞。车夫的脸也吓白了,身体猛向后一仰,狠狠地扯住缰绳,费了吃奶的劲才将那瘦马的冲撞势头减退,这一顿一退却差点将车上的董允和费祎跌了下来。

董允惊魂未定地抓着车板磨蹭下来,身上满是淋淋雪水,仿佛刚从水里爬出来,又见门首皆停着华盖篷车。一众人皆衣饰鲜丽,体态尊荣,越发觉得自己像个赶着粪车进城的乡下老农,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老马也会失蹄!”费祎笑呵呵地抚了一把瘦马湿漉漉的鬃毛,神态自若地拍去衣衫上的雪水,整肃了容色,轻轻一扯董允,两人一起向门里走去。

那辆对面行来的马车上也下来两人,一蓝一白两顶斗篷仿佛忽然盛开在雪天的两束梅花,惹得来访宾客驻足凝看。

两人行到门前,递上两片名刺,门口接待的仆役捧帖高声唱名:“左将军领司隶校尉豫、荆、益三州牧宜城亭侯刘备,军师将军诸葛亮,吊!”

唱名刚出,府内府外的人都惊住了,正要抢步进门的慌忙让开了路,已进了门的都收住步子,揣着小心准备迎候。

两人解下斗篷,交于门前的仆役,即露出了一身素服,董允和费祎刚好站在他们后面,两人缓缓地停了步伐,悄悄地打量这两个益州新贵。

刘备一袭淡蓝长袍,神态雍容,阔落英武;诸葛亮一袭纯白深衣,肩上染了些微的白雪,莲蓬似的亭立清雅。

费祎悄声道:“好个无双气度!”

董允正要回话,却发现诸葛亮转过了头,他和费祎都吓了一跳,以为是私下的议论被诸葛亮听见了。正惴惴不安之时,未想诸葛亮竟对他们柔和地一笑,笑容很短暂,旁边的人竟都没有察觉。

两人又惊又喜,却不敢造次多语,按捺下满心的复杂感受,像是被某种力量吸引,不远不近地跟在刘备和诸葛亮身后,偷窥似的观察他们。

府中搭起了灵棚,白幔白幡哗啦啦地抖在风里,身着孝服的苍头来来往往,有的哭灵,有的迎宾送客,到处一派白茫茫的汪洋,加上雪花飞舞,让这府第白得像是没有了颜色。

一个仆役搀着许靖从灵棚里走出,他满面戚容,神态悲凄,手里杵着一根竹杖,一步一蹀躞。

“许公慢行!”刘备疾步上前,双手扶住了许靖。

许靖颤巍巍地说:“有劳左将军吊唁,犬子新丧,哀痛在心,恕礼不周!”

刘备宽让道:“许公新哀,我等吊唁在迟,怎敢求望繁重礼数!”

许靖再谢了一番,亲引导路,领了刘备和诸葛亮进灵棚。棚内烟雾缭绕,空气里流淌着燥热的气息,巨大的“奠”字下,黄柏棺椁落在厚厚的籍草上,棺上还搭了青色长旙,灵位左右有两幅旌铭垂地而曳,其上书着死者名讳。

见刘备和诸葛亮进棚,一干吊唁宾客纷纷拱手作礼,朝两边齐齐退去,空出了祭奠的场地。

身着衰绖的丧宰躬身趋步,直起脖子悲号了一声:“吊!”

两人近到灵前上了一炷香,再进祭酒以酹,披麻戴孝的孝子跪地相迎,呜呜地哭了一场以作答谢。

祭奠事完,刘备退于许靖身旁,安慰道:“许公节哀!”

“谢左将军体恤!”许靖抹着老泪,说话也不利索,“白发人送黑发人,哀心惨恻,行止有差,左将军与军师将军毋怪!”

他招呼着下人:“请二位尊客里边坐!”他又亲引路,自与刘备并肩而行,逢迎甚恭。吊孝宾客甚多,然无一个得此隆遇,即使得许靖亲迎,但祭奠完毕后,至多由家老引去外堂,哪里可能由许靖引导。

诸葛亮紧随其后,默默地环顾府第,一府上下黑压压地堆满了人,到处人头攒动。许靖名盖西蜀,其子新丧,远近闻噩耗登门凭吊的何止千人,府门外日日车水马龙,熙熙攘攘,且吊唁宾客中益州望族豪强甚多,送来的赙金一个比一个数目大,忙得将赗赙录册的仆役连轴转。

到了外堂,许靖吩咐下人上了蜀茶,让刘备独榻而坐,自己也引杖别坐,与刘备闲话,殷勤恭敬得让人艳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