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贰卷【乱世豪雄篇】第11章.长河落日 第49节(第4/7页)

李玮轻轻敲了一下案几,加重了说话的语气,“你们想想昨天的太学争论,最后站出来攻击新经的是谁?是关中马家,是马融大师的后人马丰。是许混,是许劭大师的儿子许混。这两个人站出来支持王朗、高堂隆,难道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书房内陷入了沉默。

“谶纬之学,今文经学融入其中不分彼此,古文经学也大量采用,相比起来,新经中的谶纬并不算严重。”郗虑慢慢说道,“现在今古文经学儒士突然提出,经学应该在兼采今古文两经的基础上,完全剔除谶纬,是否太过极端?”

李玮摇摇头,郑重说道:“朝廷曾三次下旨,收缴谶纬书籍,反谶纬的态度非常明确。”

“谶纬神学所宣扬的符瑞灾异说,其用心未必坏,但效果却极为恶劣。本朝大儒王充在《论衡》中对谶纬有过评论。谶纬神学或许在光武中兴时期,大汉重建过程中起了积极作用,但当社稷恢复稳定后,这种学说的负面影响随即远远超过了其积极意义。它所宣扬的那些东西,实际上只能导致百姓对天子、朝廷和国策的极度不信任。”

“王充大师早在一百多年前就说过,符瑞灾异说虽然有其文化底蕴,但朝廷必须放弃以符瑞灾异为主的谶纬神学,这样才能真正恢复纯儒学,恢复纯儒学的精义,才能对社稷有益,对百姓有益。”

“今天,我们回过头去看看。王充大师在《问孔》、《刺孟》诸篇中的话,与其说是对以孔子、孟子为代表的早期儒学传统的诘难,不如说是基于本朝儒士们对儒家精神的曲解而发出的恢复儒学真面目的呐喊。”

“古文经学的儒士们多年来,一直试图通过对儒家伦理的重新建构,为大汉提供一个切实可行的国策,以扭转社稷的衰落和制约祸国奸佞对社稷的危害,但在外戚和宦官的双重打击下,他们的愿望落空了。他们自身也受到了迫害和打击,这种残酷的事实刺激了那些有心救国的儒士,他们不得不重新考虑怎样才能真正挽救社会危机,而又不至于因爱国忠君而作出不必要的牺牲。”

“这些儒士们冷静反思的结果,就是采取消极的不合作态度,要么拒绝出仕,搞纯儒学研究,培养弟子,要么采取迂回攻击之术,这使得朝野争斗更加复杂化、激烈化。朝廷无奈,对那些反抗不止的儒士们实行了禁锢之策,就是党锢之祸,结果是什么?天下崩溃。”

“我们做一个设想,如果没有外戚和奸阉祸国,如果社稷一直稳定,百姓一直安居乐业,如果朝廷能够和儒士们齐心协力共建大汉,那么,在今古文经学发展的同时,在张衡、马融、蔡邕、郑玄等一代代大师的努力下,儒家学说应该有可能作出新的解释,重建新的儒家伦理以适应各种危机的挑战,推动大汉的进步。然而,历史就是历史,它不可能按照百姓善良的愿望而发展,大汉还是走向了倾覆的深渊。”

“今天的朝廷要吸取血的教训,要恢复纯儒学,要让大汉的儒士们齐心协力,重新建构可以推动大汉中兴,社稷长治久安的儒家伦理学说。所以,把谶纬全部清除除经学是必需的,把新经打造成天下儒士都能接受研习的经学更是必需要做的。”

“博采众说,不守一家之法、一师之说,给各派儒士们以最大限度的学术自由,让儒学迅速恢复本原,让儒学迅速发展,这是今后新经研习的原则。”李玮坚定有力说道,“这是朝廷对官学的原则,不会改变。哪一派经学符合朝廷的原则,哪一派就是官学,这个观点朝廷不会改变。”

郗虑和赵松带着非常复杂的心情离开了丞相府,匆匆赶到馆驿拜会老师郑玄,商讨对策。

丞相李玮今天召见他们,肯定不是为了安抚他们,而是要掀起一场狂风暴雨,这从他最后几句话里就能看出来。虽然他一再说朝廷坚持新经为官学,但其背后的意思很明显,新经如果不做出重大调整,前途黯淡。

李玮说朝廷希望恢复纯儒学,那么接下来,他要干什么?

李玮急召议郎王朗和郎中许混。

李玮首先对今古文经学两派儒士坚持的“反谶纬”、“反繁琐”主张予以了肯定,然后提出了恢复纯儒学的建议,并且重申了朝廷选择官学的原则:大汉的国政实践才是决定官学的唯一标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