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风华初露 11 拗孝廉贡院求面试 病举人落魄逢贫女(第3/5页)



  “还有‘洋洋’么?”

  “……少。”

  乾隆一笑,说道:“也算难为你。还有一处刚好是‘少则洋洋焉!”这时杨名时已寻出了李侍尧的墨卷。乾隆见是一笔瘦金体字,硬直峭拔,只笔意里藏锋无力,不禁笑道:“中气不足必形之于外,可谓是字如其人。”又看了看问道:“李侍尧,朕问你卷子里‘如仲翁之兀立墓道’——‘仲翁’是什么东西?”

  李侍尧自恃才高北斗,当面被乾隆考糊,已是气馁,忙道“‘仲翁’是——墓道两侧侍立的石像。”“‘仲翁’是‘二大爷’!”乾隆喷地一笑,“那叫‘翁仲’不叫‘仲翁’你知道么?”说着就李恃尧卷子上题笔疾书,鄂善离得近,睨眼看时,却是一首诗:

  翁仲如何当仲翁?尔之文章欠夫功。

  而今不许作林翰,罚去山西为判通!

  写罢起身,对杨名时道:“朕去了,你们还要料理几天,到时候递牌子说话罢。”

  二人送乾隆离去,立刻回到至公堂,因见众人都未散去,杨名时便道:“先各归各房,我和鄂大人商议一下再放龙门。”又叫李侍尧进来。李侍尧此时狂傲之态已一扫尽净,进门就跪了下去,说道:“二位老师……”他不知乾隆在自己卷子上批写了什么,语声竟带着颤音。

  “而今还敢目中无人么?”鄂善问道。

  “不敢了。”李侍尧脸色苍白,“倒不为老师开导那几小板。实是侍尧自省不学无术,当着圣主出乖丢丑,名士习气误我不浅!实话实说。我十二岁进学,当年是县试第一名秀才,十三岁乡试,又是第一名解元。只考贡生接连三科连副榜也不中!原想少年得第、金殿对策、雄谈天下事是人生一大快事,哪晓得会试如此之难!败军之将不敢言战,愿回乡再读十年书!”鄂善笑道:“似乎也不必如此气馁。圣德如海,得一沐浴也是福分。你且去,你的卷子我们看过再说。”

  杨名时一直在看乾隆那首诗,见李侍尧捂着屁股出去,叹道:“此人有福,是一位真命进士啊!”鄂善笑道:“松公,他的名次怎么排呢!”杨名时道:“他原是落卷里的,犯规本该受罚。皇上却罚他‘不得作翰林’,去山西当通判。通判是从七品,正牌子进士分发出去也不过就这职位。斟酌圣心,断不能排到‘同进士’里头。所以名次放在六七十名左右为宜。”又拿起乾隆改过字的那一份,说道:“这一份自然是首卷了。”

  “那是。”鄂善说道:“皇上改过的卷子嘛!——这一份河南王振中的又怎么办?”杨名时不禁一笑,说道:“我敢说我们主持这一科疏通关节的最少。想不到皇上竟亲选了三个贡生。这是异数。王振中这份既已拆了弥封,就不用誊录了,放在李侍尧前边就是。”

  当下两个主考又对荐卷名单密议了一会。除了这三卷,倒也没别的变动。两个人都在上头用了私印,火漆封好又加盖贡院关防,放在孔子牌位前。杨名时命传十八房试官,五所二厅二堂长官来到至公堂,对孔子牌位齐行三跪九叩大礼,将密封好的贡生名单交贡院长吏立即呈缴礼部。至此,恩科大典已告结束。杨名时率群僚出至公堂,看了看西边殷红的晚霞,吁一口气道:“开龙门放行!”科场考中的贡生名额是有定数的,既然新加了两名,必定要挤落两名。这一科恩科虽然没有舞弊,考官们向至公堂推荐过的墨卷,谁肯不要人情?勒敏在京字二号应考,自觉三篇文章做得天衣无缝,考官也透风出来是荐卷,料定是必中的,及到发榜时,却连个副榜也没有中。

  从***看榜回来,勒敏两条腿都是软的。在高晋酒家同席行令的人,庄友恭高中榜首,纪晓岚名列十四。最出风头的钱度、自己和何之全都名落孙山。如今怎么办?考试已完,再没有同声同气的朋友会文,相互安慰;同乡会馆封闭,告借无门;何处去打抽丰?就是回武昌,自己家人早已离散。立誓不取功名不回乡的勒敏,在本家们面前还有什么颜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