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胜利之用(第6/7页)

多纳试图召集残部重返奥诺,在那儿他们将有很好的机会还以颜色,也打吉斯一个措手不及,孰料德意志人已无心恋战。瑞士人则早已接受了法国国王的议和条款,悄悄分道扬镳了。五天后,埃佩农赶上了德意志军队,随之而来的还有在侧翼盘桓、虎视眈眈的吉斯,看到这幅景象,德意志人只好也接受了瑞士人的命运。国王的谈判条件并不严苛:降军须交出军旗,立誓永远不再拿起武器与法国国王作对,作为交换,国王会保证他们的安全,埃佩农将护送他们离开弗朗什孔泰的边界。之所以要这么做,与其说是怕他们再生事端,不如说是为了保护他们不受吉斯的袭击。

人们可能会怀疑,吉斯在奥诺取得的这场赫赫有名的大捷,是否真的对这场“德意志骑兵之役”的结局产生过影响,战争的进程是否曾因此缩短了哪怕一两天。国王已经与瑞士人达成协议,而失去瑞士人,多纳的德意志骑兵和孔蒂亲王麾下的胡格诺军团不仅没有任何机会击败国王军,甚至连能否安全脱身都会是个问题。在这种情况下,雇佣军也会倾向于接受亨利三世的条件,更何况他们已经连续几个月没有领到薪水了。吉斯对多纳的袭击不仅无助于亨利三世完成他的精巧计划,反倒构成了一次粗暴的干扰。起到同样作用的还有吉斯随后的一系列行动,当德意志军队的残余力量行进至中立的弗朗什孔泰和蒙贝利亚尔⑮ 时,在这些看似安全的地带,吉斯却继续挥舞屠刀穷追不舍,而他对默姆佩尔加德的劫掠则证明了,在不设防的乡间,神圣同盟的军队可以和德意志人一样野蛮、贪婪,这些举动对于法国并无任何军事价值。

不过,赢得胜利有时却有着军事考量之外的用途。纵使亨利三世向巴黎人如实通报他在战役中的所作所为,如何尽可能避免流血和浪费国帑,以最小代价把强大的外国军队逐出国门云云,都已纯属徒劳。无论国王下令为自己的凯旋安排怎样的赞美颂诗,巴黎人还是将所有的赞美都献给了吉斯公爵。吉斯的画像出现在每一间商店的橱窗上;所有布道坛都在回响对吉斯的礼赞。人们相信他独自击退异端,保全了法兰西。“扫罗杀死千千,大卫杀死万万。”⑯ 巴黎人在庆祝胜利时如此唱道。人们甚至找到了一个比“扫罗”更具冒犯意味的称号来指代国王。某个广受欢迎的布道者认为瓦卢瓦的亨利(Henry de Valois)的名字意味深长,其中的字母可以构成一个易序词“恶棍希律王”(Vilain Herodes)⑰ ,于是在小册子和布道颂词中,那些隐晦的俏皮话和亵渎的涂鸦所暗含的这个影射越来越明显,越发充斥着憎恶和鄙夷的感情色彩。等国王再次准备进入卢浮宫庆祝圣诞时,巴黎大学的博士和硕士们都已明白无误地觉察到,他们对国王亨利三世的威胁和侮辱尽可以免于罪责。他们召开了一次按照法国人的说法只是“大体上”不公开的会议,宣布废黜一位失职的国王乃是合法之举,就如同褫夺一位涉嫌渎职的受托人的资格一般。巴黎的空气中正在隐隐酝酿着革命的味道。

大约就在此时,博纳迪诺·德·门多萨也在为他的主上概述这场战役的结果。“整体来看,”他写道,“尽管纳瓦拉国王取得了胜利……而且埃佩农公爵眼下权势赫奕……但是就陛下的事业来看,这里的事态发展却再令人愉快不过了。巴黎人是我们任何时候都可以依赖的对象。他们现在比往常更愿意服从吉斯公爵。”当时机来临时,吉斯公爵也会一心一意效忠于他的保护人和赞助者西班牙国王,这一点是门多萨没有必要在信中提及的。


① 孔代家族与日后统治纳瓦拉、法国、西班牙等地的波旁王室都衍生自波旁公爵家族,最后一任波旁公爵已于 1527 年绝嗣。
② 吉耶纳(Guyenne),法国西南部旧省名,临近加斯孔人的故乡加斯科涅地区。
③ 多纳男爵法比安(Fabian, Freiherr von Dohna)。
④ 布伊隆公爵纪尧姆-罗贝尔·德·拉马克(Guillaume-Robert de la Mark,duc de Bouillon,1563—158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