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欢快时节的尾声(第5/6页)

⑰ 走向推开了另一扇关键大门,一个全新的英法同盟正呼之欲出。任何一个不曾全心全意效忠西班牙的意大利人,都会对限制西班牙这个想法满怀憧憬。没有哪位意大利政治家不曾暗地里翘盼,欧洲会从不可通约的宗教敌对激情中恢复平静,回到权力政治下精打细算的游戏中来。或许正是由于以上两点原因,对于玛丽之死的后果持有犬儒主义现实考量的意大利外交家才会沉迷于这种愿景。不过,在那年 3 月,多数老于世故的巴黎政治家也都会对意大利人的想法表示赞同。

堂博纳蒂诺·德·门多萨更加高瞻远瞩,这位西班牙大使与其耶稣会盟友观点一致,在他们心中,苏格兰女王的利用价值早就不复当初。很久以前他已推断出,只要得不到外国干预的保证,英国天主教徒就不会发动大规模的起义;可一旦外国干预显露出危险苗头,玛丽又会被当作祸首论处,从而性命不保。尽管在观察家们的眼中,玛丽似乎依然在过往光辉的笼罩下显得至关重要,可在门多萨看来,玛丽·斯图亚特已经踏上祭坛,只等着随时被清理出棋局。早在两年前,对于敌人可能除掉玛丽,门多萨已经怀有几分预期。针对英格兰的计划尚处在酝酿阶段,对方在此时动手,而没有等到计划付诸实施的最后一刻(可能就差六个月?一年?两年?),倒也在一方面简化了这盘游戏的复杂程度。同样,门多萨还早就对英法结盟的可能性不甚看好。在法国,他唯一信任的势力便是神圣同盟及其首领吉斯公爵。虽然这种信任充其量也只是半信半疑,门多萨还是希望,当计划实施之日来临时,法国的主人将不再是瓦卢瓦的亨利,而是吉斯的亨利。在向着这一目标迈进时,玛丽·斯图亚特的死带来了另一个契机,为门多萨提供了撬动王室权力的另一根杠杆。在给马德里和罗马的信函中,门多萨清楚明白地表达了正在上千个受神圣同盟控制的布道坛上公开暗示的消息:法使蓬波纳·德·贝里艾佛尔⑱ 对伊丽莎白女王的特别访问是一个假象;法国大使的使命不但与阻止处决苏格兰女王无关,相反,乃是为了坚定伊丽莎白的杀心。在马德里和罗马、在布鲁塞尔和布拉格,神圣同盟的朋党和耶稣会的神父们也纷纷貌似独立地对这则谎言给予确认。为了信仰的胜利,必须削弱法国国王的地位,为此不仅要割裂臣民们对国王的忠诚,还要诋毁他在全欧洲人眼中的形象。

不过,眼下法国还不是门多萨算计的主要对象,他的视线始终锁定在英格兰。两年多以前,他在英格兰的使节生涯以被驱逐而告终。那时他被无礼地赶上了甲板,无奈地乘船返回主人身边,因为他的阴谋“扰乱了英格兰王国”。“告诉你们的女主人,”他最后朝着目睹自己登船的女王的臣子们开口道,“博纳蒂诺·德·门多萨来到这世上不是为了扰乱王国,而是为了征服它们。”

从那以后,为了个人的复仇和信仰的胜利,门多萨开始细针密缕地编织起伟大的计划,仿佛着了魔。其实早在被逐前很久,他已经是这个计划的主要提倡者之一了,一直以来,他都试图让国王腓力坚信英格兰和苏格兰天主教徒的实力,坚信伊丽莎白麾下军官们的惫懒和腐败,以及英国民兵的粗拙和理应受人蔑视的虚弱。门多萨比任何人都要更加清楚,腓力一贯的迁延拖沓、他那不可救药的谨小慎微乃是制约计划的主要障碍,臣民们为此不无公道地称呼腓力为“审慎之王”。门多萨的首要打算是利用玛丽之死来激励自己的主人,一接到消息,他就立即坐下来拟定了一份将要呈交腓力的纪要,内容囊括了他所了解的英格兰、法国以及基督教世界其他各地即将做出的反应。他无须提醒国王,如果西班牙现在攻取英格兰,此前面临的危险将不复存在,不会再有一位法国王后白白利用西班牙人的胜利登上另一尊王座。他也没有提及那份苏格兰女王签署过的重要文件,不久前已由他亲自转寄回西班牙。他谈论的只是虔诚、荣誉以及单纯的自我防卫的需要,三者在共同呼唤西班牙降下惩罚,让英国为这最后一次暴行付出代价。“职是之故,”他总结道,“我祈请陛下加快推进在英格兰的事业,及早加以落实,因为上帝的显豁意旨已然众目昭彰,他将把这两个王国的王冠全部授予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