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劳备忘录》(第5/15页)
在现代历史上,腓特烈大帝(Frederick The Great)是最伟大、最经典的实例。他蓄意策划,将小邦转变为大国。他在最和平的年代突然攫取西里西亚,并参加第一次对波兰的瓜分,将继承的领地扩大了一倍。他维持当时最高效、最强大的军队,支持英格兰维护势力均衡、反对法兰西侵夺的大业。就这样,他成功地保证了普鲁士作为欧洲列强之一的地位。他的继承人继续依据同样的原则,制定普鲁士的外交政策。除了以下的事件,我们几乎没有必要提到更多的扩张。普鲁士参加第二次和第三次瓜分波兰;一再跟拿破仑合谋,企图吞并汉诺威;1815年肢解萨克森,以波兰土地交换莱茵省;1864年,吞并石勒斯威格-霍尔斯泰因(Schleswig-Holstein);1866年,明确吞并汉诺威和黑森选侯国,私自侵占其他领地;最后,普鲁士在1871年重新从法兰西夺回阿尔萨斯-洛林。当然,兼并的基础并非完全相同。它们的一致性在于:有目的、有计划地创造大普鲁士或德意志。
1871年的各种事件将普鲁士的精神传递给新德国。没有任何其他国家如此根深蒂固地依托以下条件:全民各阶级人人保卫民族权利,实现民族理想。它的民族理想完全依靠全体公民时刻准备就绪,拿自己和自己的国家孤注一掷,维护其主张和论据。普鲁士依靠“铁与血”,锻造了它在欧洲列强议事会当中的地位。德国刚刚赢得统一,就急不可耐地从事种种民族事业。尤其是随着日益增长的海外贸易流过新帝国的港口(这些港口原先属于“独立”但政治上无足轻重的汉萨同盟各邦),年轻的帝国向欧洲以外的世界大显身手。以前,它的海外意识至多不过若有若无。现在,德国船只在大洋上航行,德国商人第一次预见天命所归,德国将会真正享有英格兰、美国、法兰西,甚至荷兰的地位,德国的政治影响力将会远及海外和各大洲。德国尤其清楚,全世界承认和羡慕英格兰的殖民地与海外领地。德国的名字即使有人提到,也不会激起特殊的兴趣。这种发现对德国人的心灵产生了奇特的影响。在海外,欧洲强国的地位并不是这个天地的有效通行证。这里,各邦的大小强弱比例惊人地扭曲了,其他各邦在本土相对弱小,在海外却能当家做主,而德国至多享有荣誉宾客的地位。海外世界存在明显的不平等,海权和殖民国家享有巨大的优势。
德国爱国者出于自尊,不愿意看到这样的情况。德国即使没有在事实上高踞欧洲大陆列强之首,也至少名列欧洲大陆列强。然而,欧洲列强之外、之上仍然别有洞天,那里似乎存在“世界列强”。情况立刻变得显而易见了:德国必须成为“世界列强”之一。这种观念不断发展,变成了实际政策,普鲁士诸王力图造就普鲁士强权,同样有其思想路线,二者惊人的一致。腓特烈大帝曾说:“如果普鲁士想在欧洲议事会当中据有一席之地,就必须跻身列强。”而“德国人想在更广阔的海洋世界中享有话语权,就必须跻身‘世界列强’”——这话仿佛就是腓特烈名言的回声。普鲁士说:“我想要更多的领地。”新世界政策说:“德国必须拥有殖民地。”在那些仍然适于拓殖的地方,或是德国人有力量排挤其他国家的地方,殖民地相应地建立起来。德国人精力充沛,公开要求“阳光下的土地”:达马拉兰(Damaraland)、喀麦隆(Cameroons)、多哥(Togoland)、德属东非、新几内亚以及太平洋上的其他岛屿群。德国以身作则,列强准备就绪,如法炮制,无主领地以惊人的速度被瓜分完毕。最后算账时,即使在德国人眼里,德国的收获似乎仍然不大。它仅仅通过购买或国际协定,增加了为数不多的新领地:加罗林群岛(Carolines)、萨摩亚群岛(Samoa)、黑尔戈兰岛(Heligoland)。此外,一项旧普鲁士风格的事业保证了胶州湾的攫取。不过,总的说来,殖民地资产价值多少,有些可疑。
在此期间,殖民帝国的梦想在德国人的想象中扎下了根。皇帝、政治家、地理学家、经济学家、贸易公司、航运公司以及受过教育和未受教育的公共舆论众口一词地宣称:我们一定要拥有真正的德国殖民地。德国移民可以在那里拓殖,扩展祖国的理想:我们必须有舰队和加煤站,把我们理应获得的殖民地联系起来。对于 “为什么必须?”的问题,答复是:“德国是一个健康和强大的国家,有六千万居民。这样的国家必须扩张,不能停滞不前。德国必须有领地,供过剩的人口移居而无须放弃他们的民族性。”反对意见说:现在,世界实际上已经被其他独立国家瓜分完毕,除非从合法的占有者那里掠夺,否则不可能获得殖民地。答复是:“我们不用考虑这些问题。急需没有法律可言。世界属于强者。精力充沛的强国不会让盲目地遵守现状阻碍其成长。我们对其他国家的领地并无觊觎之意,但如果有些国家太弱,不能最大限度开发其领地,有能力和意愿的国家就会占据这些领地,是之谓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