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与教养(第5/5页)
在维多利亚时代,各种有关此种联系之精妙复杂的假说纷至沓来。基督教医生与女权主义者伊丽莎白·布莱克威尔在19世纪80年代基于生理学与文化上的原因,指出工人阶级之放荡有如原始人和禽兽:“他们生活在国家的野蛮之地,以及大都市的贫民窟中,男人与女人都淫乱不堪。”对于无数受过教育的观察者来说,底层女性之下流与放浪乃是不言而喻的。
这种态度的起源在一个世纪以前已可窥见。1772年一位有教养的作家轻蔑地说,“下层阶级的女人”没有任何性禁忌,她们被黑人吸引,“因为难以启齿的缘故,如果法律允许的话,她们会跟马和驴发生关系”。这是一种极端的观点,不过根据很多18世纪晚期评论家的看法,似乎显而易见,就整体而言,劳动阶层的女性更无教养,更不文明,更没有妇道,也更缺乏美德。这并非她们的个体堕落,而属于一种系统性的社会问题。“伦敦如此地藏污纳垢,以至于下层民众多被污染了。”一位牧师在1786年评论道。其结果则是,“伦敦,确切来说,是这个国家,它的女仆已寥寥无几,妓女却泛滥成灾,这么说似乎过于严厉,然而实情即是如此”。不贞对于普通女人而言无足轻重,一个律师对此颇为认可:“在下层人群之中,贞洁这种本性的约束力已丧失殆尽,人们渴望着获得更大的快感。”另一位批评家说道,女性之贞洁显然是“风俗、习惯以及教育”的产物,而非来自“本性与内在”,正缘于此,“即便从比例上说,在那些有地位的人中,荡妇的数量也比下层中的人要少,尽管前者的生活往往慵懒而奢侈”。约翰逊博士同样认为,“人受到的教育越好,就越正派”,所以“就我耳闻目睹来说,女士的地位越高,经济越富裕,她们就会越有教养,越有德行”。
这种观点颇具争议性。例如,博斯韦尔就不予认同。“先生,这个世界的倾向是,”他回击道,“上层女性的道德比下层的更低劣。”的确,在18世纪后期,同样涌起了一股公共潮流,批评上层男女道德败坏,但这在一定程度上是由同一种思想进程所致。其要点乃在于,至18世纪后期,人们开始习惯于从阶级的地位来思考道德,并且相信不同的社会群体具有不同的性规范。
这些有关自然与教养的各种认知方式,其最终后果就是产生了一种影响深远的双重意识,此种意识在维多利亚时代达到了顶点,并一直延续至20世纪。一方面建立了一种关于女性之天真与被害的有力假定,许多观察者甚至将其发挥到妓女身上;而另一方面,缺乏教育的女性在性问题上常受到怀疑,并且即使在慈善家眼中,妓女也往往被嫌弃为恶心与腐化之人。因此,男人的贪婪要被谴责,女性的堕落则应受到排斥,而劳动阶层的女性乃被视为不完全的女人。这种同情与厌恶态度的偏重权衡,在评论者那里显然因人而异,但只有少数论者能完全脱离这种二元的思维。正是在启蒙时期,道德、教育与阶级之关联的全新进展才使得这种意识广布于世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