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艺术(第14/15页)

然而,这本身就是一场文化革命。随着城市和工业的胜利,广大群众开始出现分野,而且区别日益尖锐:一部分是“现代化”的,也就是城市化的、识文断字的人;另一部分是接受主流(即资本主义社会)的文化内容和日益失根的“传统”人。两者的分野越来越明确,因为农村过去的遗产和城市工人阶级的生活模式越来越不相干:19世纪60年代和70年代的波希米亚工人,已不再用民谣来抒发自己的感情,而用歌厅里的蹩脚通俗歌曲来描述他们自己的生活——一种与他们父辈很少有共同之处的生活。这是一个空白地带。现代通俗音乐和娱乐业的祖先,那时就开始为文化要求不高的人填补这个空白;而自助团体和组织就为更活跃、更自觉、要求更多的人来填补这个空白。从本书所述时期结束起,这个空白则越来越常是通过政治运动来填补。在英国,城里歌厅星罗棋布的时代也是合唱团和工人阶级管乐队的时代,这些音乐团体在工业社会成倍增加,其所表演的大众“古典”曲目多半选自高尚文化。但是值得注意的是,这几十年的文化流向都是单向的——从中产阶级往下传播,至少在欧洲是如此。甚至即将成为无产阶级最有特色的文化形式,即供大众观赏的体育活动,也是发源于中产阶级。这时期的中产阶级年轻人为各项运动筹组俱乐部,并规划比赛,从而使体育规则得以定型——例如英式足球。要到19世纪70年代末至80年代初,体育活动才真正掌握在工人阶级手中。(英国是最卓越的“体育大国”。早些时候的平民体育,例如板球,已在英国兴起。但此时英国纯专业化的平民体育却呈下降态势。原有的几项体育活动实际上已告消失,例如专业化的赛跑、竞走、划船比赛等。)

农村最传统的文化模式遭到连根拔起,其原因与其说是人口流动,不如说是兴办教育的结果。一旦群众接受了小学教育,传统文化便不可能再以口耳或面面相传的方式为基础。于是,文化遂分裂成识字者的高级文化(即占统治地位的文化)和不识字者的低级文化(即落后文化)。教育和全国官僚机构将农村居民变成精神分裂症患者的集合,他们的名字被分成两种,一是昵称和绰号,是邻居和亲戚称呼时用的(如“跛脚巴奎脱”),一是对学校、政府当局使用的正式姓名(如“弗朗西斯科·冈萨雷斯·洛佩斯”)。新生的一代实际上都能操两种语言。有越来越多的人,企图以“方言文学”的形式拯救古老语言[如安岑格鲁贝(Ludwig Anzengruber,1839—1889)写的农民话剧;巴恩斯(William Barnes,1800—1886)用多塞特(Dorset)方言写的诗;路透(Fritz Reuter,1810—1874)用德国北部方言写的自传以及1854年费利布里热(Félibrige)协会运动意欲复活的普罗旺斯文学]。但这对中产阶级罗曼蒂克的怀旧病、民粹主义或“自然主义”皆无吸引力。

用我们的标准来看,传统文化在这个阶段的衰落幅度还是比较小的。然而其意义相当重大,因为在这一时期,传统文化尚未从新兴无产阶级或城市反主流文化当中得到反馈(农村从来就没有出现过反主流文化)。因此,占统治地位的官方文化不可避免地与大获全胜的中产阶级等同起来,并凌驾在处于从属地位的广大群众之上。在这个时期,这种主从状态几乎是无法改变的。

[1] R. Wagner, ‘Kunst und Klima’, Gesammelte Schriften (Leipzig 1907), III, p.214.

[2] Cited in E. Dowden, Studies in Literature 1789-1877 (London 1892), p.404.

[3] Th. v. Frimmel, Lexicon der Wiener Gemäldesammlungen (A-L 1913-14); article: Ahrens.

[4] G. Reitlinger, The Economics of Taste (London 1961), chapter 6. I have relied much on this valuable work, which brings to the study of art a hard-headed financial realism suitable to our period.

[5] Asa Briggs, Victorian Cities (London 1963), pp.164 and 183.

[6] Reitlinger, op. cit.

[7] R. D. Altick, The English Common Reader (Chicago 1963), pp.355 and 388.

[8] Reitlinger, op. cit.

[9] F. A. Mumby, The House of Routledge (London 1934).

[10] M. V. Stokes, ‘Charles Dickens: A Customer of Coutts & Co.’, The Dickensian, 68 (1972), pp.17-30. I am indebted to Michael Slater for this referenc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