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确定性的基石:科学(第9/9页)
打破已确立的解释规范的科学发展,其本身便是这种期望转型和倒逆过程的一部分。在这个阶段,这种过程可出现在任何男女身上,出现在他们面对当下并拿它和自己或父母的期望相比较时。我们能否假定,在这种气氛中,思想家会比其他时候更易于质疑既有的知识方法,更容易去思索,至少是去考虑当时仍认为不可思议的事情?和19世纪早期不同,这种反映在心智产物上的革命,当时并非正在进行,而是正在被期待。它们隐含在资产阶级世界的危机之中,这个世界已不能再以其旧日的方式去了解。以全新的角度看待大千世界,进而改变个人的展望,不仅是比较轻松的,也是绝大多数人一生中必须以这种或那种方法做到的。
然而,这种知识上的危机感,完全是一个少数人的现象。在接受过科学教育的知识分子当中,这种危机感只局限于直接牵涉到19世纪世界观崩溃的少数人,而非所有人都深切感受到。当时牵涉其中的人数非常少,因为即使是在科学教育已戏剧性发展的地方——例如德国,1880—1910年间,德国研修科学的学生人数增加了8倍,他们仍是以千计而非以万计。[29] 而绝大多数的理工科学生,在学成之后不是进入工业界,便是投身于相当刻板的教学工作。他们不大会为宇宙形象的崩溃而发愁。(1907—1910年间,英国自然科学专业1/3的毕业生,都出任小学教师。)[30] 在专业科学家中人数比例最高的化学家,当时尚处于新科学革命的边缘。直接感受到思想震撼的是数学家和物理学家,而这两种人的数目尚未快速增长。1910年时,德国和英国物理学会的会员加起来大约700人,而英国和德国化学学会的会员人数,加起来是前者的10倍以上。[31]
再者,即使是就它最广泛的定义来说,现代科学仍是一个集中于少数地区的团体。新诺贝尔奖得主的分布,说明现代科学的主要成就仍然集中于传统上科学进步的地区,也就是中欧和西北欧。在最初的76名诺贝尔科学奖得主中,[32] 除了10名以外,其余皆来自德国、英国、法国、斯堪的纳维亚、低地国家、奥匈帝国和瑞士。只有3名来自地中海区域,2名来自俄国,3名来自迅速成长但尚属次要的美国科学界。欧洲以外地区的科学和数学成就,主要是来自在英国进行的研究工作,这类成就有的非常重要,例如新西兰物理学家欧内斯特·卢瑟福(Ernest Rutherford)的情形。事实上,科学团体的地理集中度更高。在所有的诺贝尔奖得主中,60%以上来自德国、英国和法国的科学中心。
同样,尝试发展19世纪自由主义替代品的西方知识分子,即欢迎尼采和非理性主义的资产阶级知识青年,人数也不多。他们的代言人只有几十个,而他们的公众基本上是属于受过大学教育的新一代。除美国之外,这些教育精英还是极少数。1913年时,在比利时和荷兰总数1 300万—1 400万的人口中,只有1.4万名大学生。在斯堪的纳维亚(减去芬兰)几乎1 100万的人口中,只有1.14万名大学生。即使是在教育发达的德国,其6 500万人口中,也只有7.7万名大学生。[33] 当新闻记者谈到“1914年的那一代”时,他们所指的通常是坐满一个咖啡桌四周的年轻人,在替他们结识于巴黎高等师范学院(École Normale Supérieure)的一群朋友说话,或者是剑桥大学或海德堡大学某些自命为思想潮流领导者的少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