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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地位仅次于最高层之下的《纽约时报》人,偶尔显示出自己的权威,其中一些人艰难曲折地推进,其他一些人爬到了高层,但后来被同化进这个等级制度中,他们失去了一度使他们显得杰出的大部分个性和动力。不管怎样,《纽约时报》的下层人,记者和文字编辑,很少知道谁在上面操纵着哪条线。他们只能猜测。有时他们怀疑走在《纽约时报》的前列是否真值得努力。看起来向上的每一步都使个人以牺牲他自身的一部分为代价——有更大的权力就要承担更大的责任,有更多的谨慎,更多的谦逊,更少的自由。那些最终得到大权的人似乎并不用它,也许不能用它。如果他们不能用它,有权还有什么意思呢?更重要的是,如何才能证实权力的存在呢?一个政治家必须赢得选举,一个明星演员必须在票房上挣钱,一个电视评论家必须保持收视率,但《纽约时报》一个有头衔的人也许几十年都不断随着机构的势头走,不会面对任何单个的考验,对个人的成就不会增添任何信心。然而,他个人得到了美国的国务活动家、独裁者、银行家、总统的宠爱,这些人认为他拥有这个机构里的说服力量。
《纽约时报》的高层权力是一种飘渺的因素——约束了能力,形成了压力,决定来自公司集体,但很难看出哪个人做了什么,经常像是实际上没有人做任何事情。决定像是从一大群挤在一起的管理实体渗出来的,它们互相依靠,转换,偏斜,耸耸肩膀,后仰,走边道,最终奔向某个试验性的方向。但谁跃跃欲试呢?谁的力量是大家都能感觉到的呢?新闻编辑部里的记者们不知道。他们对市政府、华尔街、联合国的秘密事务知道得很多,但他们不知道《纽约时报》的高层在进行什么。如果他们刺探的话,他们也许会发现,但《纽约时报》的雇员不可以深入刺探他们上司的事务。既然《纽约时报》的普通员工不能定期参加丹尼尔每天的新闻会议,那么,他也就不能通过观察主编的举止、他们彼此的反应来得到线索。因此,记者们一定信赖传闻,或者意识到一些小小的变化。例如这个夏天的下午罗森塔尔坐在了靠南墙的一个办公桌上,索尔兹伯里和伯恩斯坦都消失了,加斯特和弗里德曼同他们平常看起来没有什么不同。
罗伯特·加斯特,超然地而且有点烦心地坐在他的桌子边阅读。伊曼纽尔·弗里德曼不动声色地在电话上说着什么。在另一张桌子边,坐着罗森塔尔,几乎抑制不住他轻松愉快的心情。在大办公室里,冷静而放松的是克利夫顿·丹尼尔。丹尼尔今天中午和国防部长罗伯特·麦克纳马拉共进了午餐。麦克纳马拉或许比新闻编辑部的任何记者都更了解《纽约时报》的等级制度,因为美国政府的最高层经常和《纽约时报》接触。这些人经常一起吃饭,彼此邀请见面,定期在电话上交谈。他们对彼此的官僚机构、政策变动和人事变化是好奇的,认识到一个地方发生的事情会影响另一个地方——一种微观的多米诺骨牌效应。所以,尽管他们在稍微较低的层次上偶尔有分歧,但在高层却盛行一种巩固的联盟——在任何大的摊牌中,这两种力量无疑会把他们的人马集合起来。
这并不意味着1966年冬天的《纽约时报》会遵从政府的愿望去压制一系列关于中央情报局的文章。然而,它的确意味着《纽约时报》觉得有责任让中央情报局的前局长约翰·麦科尼访问时报大楼,在报道发表前读一下这些文章,在报道会危及国家安全的地方提出修改。麦科尼的一些建议被接受了,另外一些被否定了。双方进行了小小的讨价还价,谅解最终达成了。这两种力量本质上都追求同样的目标,保护民主制度和现行秩序,这种高层同宗的精神经常通过各层次透露给基层:一个政府的小官员很快接到了来自《纽约时报》编辑们的电话;第四十三大街上那位骑马的警察关照他的报社朋友非法停放的汽车,《纽约时报》也关照他的马;法院的职员能摆平一个难对付的纽约警察做不到的事情;林赛市长[注:约翰·林赛(John Lindsay,1921—2000),美国政治家、律师、国会议员、总统候选人,第103任纽约市长,1966至1973年在位。]将在《纽约时报》的联欢会上跳舞;当纳尔逊·洛克菲勒州长[注:纳尔逊·洛克菲勒(Nelson Rockefeller,1908—1979),美国慈善家、商人、政治家,曾任第49任纽约州州长(1959—1973)、美国副总统(1974—1977)。]在一次大型鸡尾酒聚会上向克利夫顿·丹尼尔报以微笑时,马上就有微笑以回报,几秒钟内他们都奋力挤到阳台上,进行非常隐秘的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