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先锋派已死1950年后的艺术(第5/14页)

在这个空前繁荣富裕的时代,投注于艺术的公私资金自然远胜以往。甚至过去从来不甚积极照顾艺术的英国政府,80年代后期也以极大手笔,在艺术项目上足足花去10亿多英镑,相形之下,它在1939年却只有90万英镑的艺术类支出(BritainAn Official Handbook ,1961,p.222;1990,p.426)。至于私人赞助的比重则较低,只有美国例外。在财务优惠的鼓励下,美国的亿万富豪热心捐助教育、学术、文化,出手比世上任何一处都为大方。这一方面是出于对生活中更高层次事物的真心喜爱,尤其是那些白手起家,第一代的企业大亨,另一方面,也因为美国社会缺乏正式的社会等级,能够有一点文化世家贵族的地位,总是聊胜于无了。于是这些大手笔的艺术豪客们,不但纷纷将自己的收藏品捐献给国家或市立艺术馆(这是过去的老做法),更竞相成立以自己命名的展览场地,至少也在已有的博物馆内,拥有一处自己的画廊。而其中的艺术品,则根据拥有者或捐献者规定的形式展出。

至于艺术市场,从50年代起,更发现将近半世纪之久的不景气已经解套。艺术品的价格,尤其是法国印象派、后期印象派以及近世最出名的早期巴黎现代画派(modernism)的作品,开始暴涨直达天价。直到70年代时,国际艺术品市场的重心,首次由伦敦转至纽约。此时国际艺术品市场的价位,已与《帝国的年代》一书中记录的时代的最高纪录相等,进入80年代疯狂暴涨的市场,更屡破纪录一路狂升。印象派和后期印象派作品的价格,于1975—1989年15年之间,暴涨了23倍(Sotheby,1992)。不过从此开始,艺术品市场的面貌已经再不能与过去等同。不错,有钱人依然继续收藏——一般来说,世禄旧家的银子,偏爱老一辈大师的珍品;而新出炉的富贵人,则追逐新奇的名作。不过时至今日,越来越多的人是为了投资而购买艺术品,与过去竞购金矿股份是同一动机。“英国铁路养老基金”(the British Rail Pensions Fund),就在艺术品上大赚几笔(听从了最佳的建议)。像这样一个出购对象,当然不能视为艺术品的爱好者。而最能凸显80年代末期艺术品交易特色的一宗买卖,则首推澳大利亚西部一名暴富的大亨,以3100万英镑的价钱,购得一张梵高(Van Gogh)作品。购买艺术品的一大部分资金是由拍卖单位借贷,双方自然都希望价钱可以继续上涨,这样,不但作为银行贷款抵押品时的身价可以更高,经纪人也可从中获得更丰厚的利润。结果,两方都大失所望:珀斯(Perth)的邦德先生(Bond)落得破产下场,投机风造成的艺术品市场景气,也于90年代初期全面破灭。

金钱与艺术之间的关系,往往暧昧难明。20世纪后半期的重大艺术成就,是否有几分归于金钱推动,殊难料定。不过只有建筑除外,在这个领域里,一般来说大就是美,至少也比较容易获得入选旅游手册。但在另一方面,还有另一项经济上的发展,对艺术显然产生了莫大影响,即艺术融入学术生活,进入高等教育的学府——后者的快速扩充,前文已经有所讨论(第十章)。这种现象,具有普遍及特定的两种层面。总的来说,20世纪文化的决定性发展,首推以大众为对象的通俗娱乐事业,其革命性的蓬勃增长,不但将传统高雅艺术推往局限于精英阶级的小圈子内;而且自20世纪中期开始,这个精英文化圈的成员也多属有较高教育程度之人。戏剧和歌剧的观众、本国文学经典及纯文学诗作散文的读者、博物馆及艺术的参观者,绝大多数都是至少完成中等教育的人。只有社会主义世界例外,因为它始终不向以最大利润为取向的娱乐事业越其雷池一步——不过一旦共产党政权倒台,它却再也不能拒其于门外了。任何一个20世纪末期的都市文化,都是以大众娱乐业为基础,例如电影、广播、电视、流行音乐等,不一而足。精英阶层虽然也分享这一通俗文化(自然由于摇滚乐攻城略地所致),但是作为知识分子,同时却难免为它添加几分学院派的气味,以便更合乎自己的高品位。除去这一点交流之外,这两类群众完全隔离。因为大众市场工业争取的大多数人,只能在极偶然的机会下一窥艺术门径,亲身接触所谓“高雅文化族”夸口的艺术类型。如1990年的世界杯足球大赛,竟有帕瓦罗蒂(Pavarotti)演唱普契尼(Puccini)的咏叹调开场;或亨德尔(Handel)、巴赫(Bach)的古典乐,成为电视广告的背景配乐。因此如果一个人不打算加入中产阶级,就不必费事观赏莎士比亚名剧。反之,若真有意跃身中产之列(最当然的途径就是通过中等学校的规定考试),就无法避免跟莎翁笔下的主人翁照面了,因为他们都是学校考试的指定科目中的。最极端的情况,可以以阶级分明的英国为例:那里的报纸分为两种,一种以受教育阶级为对象,另一种以未受教育者为对象;视其内容,宛如两个星球的产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