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第三世界(第9/15页)

另外三个次级的冲突中心,也使中东一地的冲突动力不断:东地中海,波斯湾,以及土耳其、两伊、叙利亚四国的边境地带。三者中最后一个地区的冲突之源,是几度寻求独立未果的库尔德人(Kurds)——1918年美国威尔逊总统曾经轻率提出建议,鼓励库尔德人争取国家独立。可是多年来库尔德族始终无法找到一个强有力的盟国支持,结果只把自己跟该区各国的关系搞得一塌糊涂。库尔德族人骁勇善战,向以山间游击作战能力闻名天下。它的邻人也一有机会,便想方设法欲将其赶尽杀绝,包括80年代的毒气攻击。至于东地中海区的状况,由于希腊与土耳其两国同属北大西洋公约组织成员,相比之下尚属宁静。不过希土两国也有冲突,二者的冲突甚至曾导致土耳其人1974年一度侵入并重新划分塞浦路斯(Cyprus)。可西方强国、伊朗、伊拉克三方在波斯湾称雄争霸的结果(伊朗此时已由革命政权当政),却造成8年残忍的血战(1980—1988),并于冷战结束之后,依然掀起了美国及其盟邦在1991年与伊拉克的一场闪电大战。

第三世界中却有一个地区,即拉丁美洲,与全球及地区性的冲突可称距离甚远,这隔离的局面一直到古巴闹起革命为止。拉丁美洲,除了加勒比海上的一些小岛和南美大陆上几小片地区外——如圭亚那,以及当时仍叫英属洪都拉斯(British Honduras)的伯利兹(Belize)——一般脱离殖民的年代甚早。就文化和语言的层面而言,此地的居民属于西方人。甚至连其穷苦民众,也多为罗马天主教徒。除了安第斯山脉某些地区及中美一带,其居民也都能说或懂一种欧洲语言。从伊比利亚半岛的征服者手中,拉丁美洲社会沿袭了一套复杂精细的种族等级制度;同时,却也因其以男性为主的征服历史,开始了一段种族杂婚的传统。中南美洲大地之上,鲜有纯正的白种血统,只有在原住民稀少的南美南端一带(阿根廷、乌拉圭、巴西南部),由于拥有大量的欧洲移民是为例外。但是不论混血或纯种的社会,个人成就及社会地位的因素,都使种族区别不明显。早在1861年,墨西哥便选出了一位显然具有萨波特克印第安(Zapotec)血统的胡亚雷斯为总统。就在笔者写作本书之际,阿根廷和秘鲁两国,也分别由黎巴嫩伊斯兰教移民和日本移民出任总统。相比之下,这种选择在美国却依然无法想象。到今日为止,在其他各大洲饱受种族政治和种族建国主义荼毒之下,拉丁美洲始终能免于这种恶性循环。

更有甚者,拉丁美洲的大部分地区,虽然了然于自己身处所谓“新殖民”的依附地位,但是其所依附的唯一帝国美国,毕竟识时务,不曾以坚船利炮对付拉丁美洲的几个大国——不过对其他国微势弱的小国,美国却毫不犹豫立即动武,丝毫不曾假以辞色。而从美国南部边境的格兰特河开始,一直到南美南端的合恩角(Cape Horn)止,中南美洲各国也都相当识相,深谙向华盛顿看齐靠拢,方为立国上策的真谛。成立于1948年的美洲国家组织(Organization of American States,OAS),总部即设在华盛顿,向来对美国言听计从。于是当古巴竟敢起来革命时,美洲国家组织便连忙将它扫地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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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就在第三世界及基于其理念起家的各种思想意识正如日中天之际,第三世界这个观念本身却开始破碎瓦解。各国分野差距之大之巨,到了70年代愈加明显。事到如今,已经不是一名一词所能涵盖包括。虽说第三世界之名依然相当好用,足可以区分世界上众多穷国与富国。当时被称为“南”与“北”两大区域之间的贫富鸿沟,显然仍在日渐深阔之中,区别差异自不可免。“发达”世界(即“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6] 诸国)的平均国民生产总值与落后国家(“低度”和“中度”经济发展地区)的差距也在逐渐拉大:1970年,前者为后者的14.5倍;到1990年,更扩大到高于24倍(World Tables ,1991,Table1)。但是尽管如此,第三世界的成员显然已经不再具有单一同种的属性了。

造成这种“一种尺码”不再符合各家身量的最大原因,来自不同的经济发展状况。石油输出国组织在1973年的价格战中获得胜利,使得世界上首次冒出了一批以前不管以任何标准衡量,都属于贫穷落后的第三世界国家,如今它们却摇身一变,成为世界性的超级富国;其中更以那些人烟稀少,由酋长苏丹(多为伊斯兰教)统治的沙漠或丛林小国为最。以阿拉伯联合酋长国的50万名国民为例(1975年),在理论上,他们每人都拥有13000美元以上的国民生产总值,几乎为同一时期美国的两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