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十七 孔子世家第十七(第6/10页)

冉求离去以后,第二年,孔子从陈国移居到蔡国。蔡昭公打算去吴国,是吴国召他去的。以前昭公欺骗大臣迁到州来,这次前往,大夫们害怕再次迁都,公孙翩就在路上把昭公射死了。楚国进犯蔡国。秋天,齐景公去世。

第二年,孔子从蔡国到叶邑。叶公向孔子问政治,孔子说:“为政在于招纳远方的贤人,使近处的人归服。”有一天,叶公向子路问孔子的情况,子路拒绝回答。孔子知道这件事后,说:“仲由,你为什么不回答说‘他这个人,学习道理从来不知道疲倦,教导别人从来不知道厌烦,发愤学习时忘记吃饭,快乐时忘记忧愁,以致不知道衰老将要到来罢了’。”离开叶邑,返回蔡国。路上遇见长沮、桀溺并肩耕作,孔子认为他们是隐士,就让子路前去打听渡口在哪里。长沮说:“车上那位拉着缰绳的人是谁?”子路说:“是孔丘。”长沮说:“是鲁国的孔丘吗?”子路说:“是啊。”长沮说:“他该知道渡口在哪里了。”桀溺问子路说:“你是谁?”子路说:“我是仲由。”桀溺说:“那你是孔丘的门徒吗?”子路说:“是啊。”桀溺说:“天下到处都动荡不安,谁能改变这种局势呢?况且你跟随为躲避暴君乱臣的人到处奔波,还不如跟我们为躲避乱世而隐居呢!”说完继续干起活来。子路如实告诉孔子,孔子失望地说:“我们不能居住在山林里和鸟兽同群,要是天下太平,我孔丘也就不用为改变这种局面四处奔波了。”

另一天,子路一人行走,遇见肩负除草器具的老农,说:“你见到我的老师吗?”老农说:“你们这些人四肢不劳动,五谷辨认不清,谁是老师我怎么知道!”拄着拐杖拔起草来。子路把事情的经过告诉孔子,孔子说:“他是位隐士。”等子路回去找时,老农已经走了。

孔子迁居到蔡国的第三年,吴国讨伐陈国。楚国发兵救陈国,军队驻扎在城父。听说孔子住在陈、蔡边界上,楚国就派专人去聘请孔子。孔子准备应聘前往答礼,陈、蔡的大夫暗中商议说:“孔子是有才德的贤人,他所讥讽的无不切中诸侯的弊病。如今他久居陈、蔡之间,大夫们的施政方针,都不合仲尼的意思。如今的楚国,是个大国,却来聘请孔子。如果孔子被楚国重用,那么陈、蔡掌权的大夫就危险了。”于是两国派遣服劳役的人把孔子围困在野外。孔子无法行动,粮食已经断绝,随从的弟子饿病了,都无精打彩。但孔子却照样不停地给弟子讲学、诵诗、唱歌、弹琴。子路面带怒色地见孔子说:“君子也有困窘的时候吗?”孔子说:“君子面对困窘仍能坚守节操不动摇,小人遇到困窘那就什么事都可能干得出来。”

子贡气得脸色都变了。孔子说:“赐啊,你认为我是博学强记的人吗?”子贡说:“是啊。难道不是吗?”孔子说:“不是的。我是用一种基本原则把全部知识贯穿起来的。”

孔子知道弟子们心怀愤怒,于是叫子路问道:“诗》说‘不是犀牛也不是虎,它却徘徊在旷野上’。难道我们的学说不对吗?我们为什么会落到这种田地呢?”子路说:“想必是我们的仁德还不够吧?所以人家不信任我们;想必是我们的智谋还不够吧?所以人家不放我们走。”孔子说:“有这样的道理吗!仲由,假如有仁德的人必定受人信任,怎么会有伯夷、叔齐饿死在首阳山呢?假如有智谋的人就能够畅通无阻,怎么会有王子比干被剖心呢?”

子路出去,子贡进来相见。孔子说:“赐啊,《诗》说‘不是犀牛也不是虎,它却徘徊在旷野上’。难道我们的学说不对吗?我们为什么落到这种田地呢?”子贡说:“先生的学说博大到极点了,所以天下没有哪个国家能容纳先生。先生何不稍微降低点要求呢?”孔子说:“赐,有经验的农民虽然会种庄稼,但却不能保证准有收获;好的工匠虽然手艺精巧,但他制造的器具未必能令人人称心如意。君子能够研修自己的学说,就像结网先有纲一样,然后依序疏理结扎,但不一定为社会所容纳。现在你不去研修自己的学说,反而想降低标准求人容纳。赐,你缺乏远大的志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