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欧洲:和平不保(第5/6页)
欧洲的战场如果照历史惯例由大国主导的话,那么法国、俄国走到一起便有悖历史惯例,德国海军的过分扩充也有悖历史惯例。假如欧洲只存在英国建造的无畏级战列舰,那么在海战方面协约国必赢而德国必输。但是,鱼雷艇和潜水艇的出现直接打破了海战的天平。德国海军部因此专注于建造此类新型舰只,因为这些舰只让德国有以弱胜强的机会。英国陆军大臣霍尔丹子爵幻想德国会慑于力量此消彼长而愿意签署一项限制海军军备的条约。但是,霍尔丹在柏林却只收获了提尔皮茨和德皇的顽固拒绝:德国人民已为此付出太多期望和金钱,导致他二人无法回头抑或承认失败。限制海军军备的设想因此泡汤,阻止战争灾难发生的唯一机会被白白浪费,这也是几十年里最佳的机会。
德国的战略已经因海军军备竞赛的失败而进入死胡同。不过,德国尚且可以通过选择重拾俾斯麦政治智慧来挽回自信和安全。德国本可以通过同英国缔结一纸限制军备开支的条约或者单方面限制军备便在策略上瓦解协约国集团。甚至那时的德皇也会不遗余力地拉拢他的俄国沙皇表亲,他们在会晤时会互换喜爱的制服并相互祝酒——一套是“大西洋海军上将服”,另一套是“太平洋海军上将服”。不管怎么样,1914年前的欧洲并不是只有灾难这一条路可走;一切绝不是令人绝望和沮丧的。那时,德国和英国不仅通过一场在伦敦召开的外交会议合作阻止了巴尔干战争(1912—1913)的继续,而且就如何分割葡萄牙殖民地以偿还葡萄牙外债达成一项协议。对土耳其的争夺获得圆满解决,一套将俄国排挤出去的方案出炉,其中英国负责海上事宜,德国负责陆上事宜。德国的陆上动作主要表现为由德意志银行提供资金、德国曼内斯曼公司(Mannesmann)负责建造的战略性铁路——巴格达铁路。这是一条将博斯普鲁斯海峡与波斯湾和红海相连的铁路。这条铁路未能竣工,多条路段已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被毁,而剩下的残垣断壁今天人们仍然能看到。
这是一个战略上可进可退、可西可东的年代,并非必须上演一出集体迈进地狱之门的悲剧。不过,面对这包围圈,柏林的德国总参谋部却焦躁不安,尽管他们做出了军事上的应对,但是却毫无外交逻辑,而最终带领德国踏上不归路。在那个年代的传奇人物,陆军老元帅毛奇伯爵的指挥下,德国统一战争顺利完成,在以后的德军作战计划中,法国便是首要敌人。俄国则一直是政府的盟友,即便普鲁士从未放松对东边的警惕。不过,好在在德军旧的作战方案中西线战场和东线战场被整齐地分割开来,这样反而在德军陷入被动时给德国决策层留下战略的回旋余地。
然而,随着1900年后战列舰的下水,德国的战略思想开始走向另一条不归路。19世纪最后几年中时断时续的法俄军事联盟现在已经坐实,这体现在两国的军事交流以及俄国向法国公司采购军火上。法国金融资本持续地向资金匮乏的俄国提供贷款,并广泛投资其工业(赚取的利率比正常利率高1个百分点)。沙皇俄国和法兰西第三共和国加起来的军队实力已远远超过德意志帝国。有鉴于此,德国总参谋部总参谋长施里芬伯爵断定,在未来的战争中,德国将不得不同时应付东西两线的两大敌国——俄国与法国的夹攻。
所谓的“施里芬计划”不过是一项未留任何余地的作战方案,其中尽显纸上谈兵式的官僚们的短浅目光,因而只会失败。难道老毛奇没教导过后来人,再好的作战计划只要不会随机应变,一旦遭遇敌情便形同废纸吗?德国人在1905年制订的作战计划建立在这样的假设之上,即法国军事动员迅速而俄国军事动员迟缓。因此,不管以什么原因开战,开战之初,德军必须以闪电战攻击西线之敌,并在大败法军、占领巴黎后迫使法国签订城下之盟,而此时俄军还未完成战争动员。与此同时,在东线只动用预备役对付行动迟缓的俄军,并尽可能凭借波兹南要塞、河流以及湿地沼泽等有利地形坚守奥得河一线。等到西线胜利的到来,德军可借助铁路快速机动到东线,以期以压倒性优势大败俄国军队,同时拯救被围的奥匈帝国军队。这一切设想体现为总体战理论,然而在实际运用中却容易使德军陷入绝境并最终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