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萧成(化名)口述(第6/7页)
定:您父亲知道您是干什么的吗?
萧:知道。我告诉你,这政客呀跟一般的人不一样。我把毛主席的《中国的命运》什么的都给他看,看过以后他说这说得有道理,看来这蒋介石没有发展。所以他也帮着我找些材料,帮着我找报纸。
我跑北京跑了两三趟吧,第四趟的时候火车坐不上,进不来了,就从太行走路到晋察冀,把腿走坏了。我们一共7个人,一块儿从太行到晋察冀,那6个都是男的,我一个女的,男的都是年轻人,都是20多岁,说我不行,肯定是谁的累赘,我个性特别要强,我怕人家说,所以一过河,绑着绑腿就跳到河里。走了两个月吧,基本上在河里头走,山里头就是一个一个小河沟啊,那阵儿都有水,现在都干了。最后是急性关节炎,连坐都坐不住了,这个腿差点没锯下,现在还有点瘸呢。有一次我的背包掉到河里去了,晚上睡觉没办法,跟着男同志一块儿睡(笑),就盖一个被子,那阵儿无所谓。稀里糊涂就这么过来了。
最后一次回(北京)来,我就被捕了。那是1945年,我23岁,还没结婚呢。由青龙桥抓的,我说跟家里通个电话行不行,他们说可以,电话是我母亲接的,我说我病了,回家来看病,哪儿哪儿把我给扣下了。她也念过书啊,这么一说她就明白了,说那怎么办呢?说我们接你去吧。我母亲就来了,到青龙桥一下火车,我趴到她耳朵边上,说您赶紧上厕所,他们都是大兵,不能跟着进去啊。(在厕所)我跟她说,我说我就是学生,是日本来了以后我受不了这个气,我要抗日救国,所以跑的。我就说家里有个哥哥,有个姐姐,还有两个妹妹一个弟弟,没敢说我大姐。
定:您是怎么被发现的?
萧:是打到我们内部的一个特务。他正好也坐那趟火车回来汇报工作,(在火车上)看见我了。我就没编瞎话,我说我抗日走的,现在日本投降了我得回家了,我还有病,还拿着药。的确是这样,我腿还瘸着呢。而且那时候我确实是特别瘦特别弱,脸色特不好。他们到家里去调查,那阵儿家里还有汽车还有相片什么的。一看见我父亲的大相片,穿着袁世凯时候的那套服装,中将,“咔嚓”就给打敬礼。回来这么着呢,他们也没查出我什么来。我在青龙桥蹲了4天,在南口待了一天,又审了一次,有我母亲跟着嘛,都跟在青龙桥时候说的一样,就把我放了。
[滨:然后把她放出来了,出来就有一个搞谍报的科长,还一个参谋,张参谋,在我们家整天儿地盯着。最后她还是走了,说上我姑姑那儿去了,打马虎眼过去了。]
定:您参加革命算哪年?
萧:抗日啊,我有那纪念章。现在我们这个家族里头有这个纪念章的就我和我大姐。
[滨:我六姐的入党预备期是半年,是按阶级成分分析的,她虽然生在这个家里,但地位相当于使唤丫头。她半年,那些狗崽子(指李的大姐黎颖与哥哥李德伦等)都是一年。]
“文革”前我在外文书店,就是现在的中国图书进出口公司,编目资料室主任。我这个人也是比较有点个性吧,也不会顺着说好话,也不会拍马屁。上头的下头的都有得罪。到“文化大革命”我也挨整了。我告诉你,搞地下工作的没有不挨整的,我还被捕过。但是我这个人呢,是我们家里血统关系也不是怎么,你整我我不怕,你顶的话我跟你顶。牛棚我也待过,你让我排着队出来,我照样昂首阔步地走,我说“文化大革命”形势大好,是应该垂头丧气的人多呢,还是应该昂首阔步的人多?我就是这样。搞外调的上我这儿来,我说是你们经过那个时候,还是我经过那个时候?如果你们要那样写的话,你们自己写。你们别让我照你们想象的那样去做。
定:我看您也特有个性,可是跟您妹妹的个性不一样。
萧:不一样。她是比较张扬。我还告诉你,我是决不跟李滨还有黎频一块儿上街。我觉得她们太张扬。李滨是嚣张,黎频不是,黎频就是名人,尤其在这一带,她一出门:“哟,孙奶奶”,就把她的戏扽出来了。哎哟,她就特别高兴,我就在一边躲着(笑)。还一个是什么呢?她们演话剧舞台剧演的,演惯了,说话声儿就大,笑的声音特大,特夸张,我受不了。我干脆不跟她们一块儿出去。决不在她们跟前儿。绝对地不争头版头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