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萧成(化名)口述(第5/7页)

我父亲后来对我特好。我父亲那屋打扫卫生,谁也不能进,只能我进。原来是我母亲的事儿,后来我母亲就推给我了。后来他喝酒的时候吃水果,香瓜啊,梨啊,切成小块拿牙签搁到那儿,他吃,他一喝酒就叫我坐到旁边,跟我聊天儿。那个烟哪,后来他自己也逐渐逐渐地戒了点儿。抽得不多了,喝酒。嗜酒如命。

定:回民不是不许喝酒么?

萧:嘿,回民还不许抽烟呢。回民不许的事多了,他都许了。他是酒精中毒死的。他一生不置产,不攒钱,所以他没有什么东西给我们留下。

定:那就是说您走的时候您父亲还在?

萧:在。他不在北京,到上海去办什么事。等我走了以后他回来,跟我母亲不干了,跟她发脾气,说准保是她把我打走的。噢,我还有一相片呢,临走之前在西单照的,这是我,这是黎频,这是黄甘英,这是张洁珣,“四大美女”。后来我就跟她们走了。

[滨:黄甘英是张璧他们家儿媳妇,张洁珣的嫂子。

定:张家那帮人怎么都参加革命去了?

滨:这个有什么奇怪?那你说周恩来他们家呢?你以为怎么着?你总没弄明白这个事。好日子不过,吃饱了撑的?]

定:您在家那么多年一直跟张洁珣她们联系着?

萧:没联系。

定:没联系后来您怎么跟她们跑了?

萧:她们是早走的。就是张洁珣、黄甘英两人,两人到北京来进行工作,然后顺便要把她们的老伙伴就是黎频接走。她们的老伙伴呢,嫌那地方艰苦,的确,她去了是不行,也娇气,另外走路也不行。她没去,我说我跟你们走,她们有点打锛儿(即说话或背诵接不下去,中途间歇),我说没关系,我干什么都行,只要把我带走就行。我就不想在家待着,想脱离这个家庭。黎频也觉得这是条出路,要不在家怎么办?

当年的“四大美女”,从左到右:黄甘英、张洁珣、黎频、萧成(萧成提供)

[定问滨:她们俩(张洁珣、张洁清)好像跟你们家关系特别近?

滨:张洁珣跟黎频一直走得近,张洁清不是特别近。叶群那时候叫叶宜静,跟黎频同桌,走的时候我母亲还给她一块还是两块袁大头呢。那儿(指师大附中)净出人物,人物多啦。都是什么大区的书记,组织部长什么的,“文化大革命”先后都“嗝儿屁了”(北京俗话“死了”之意)。你看邓立群好像就是他们“一二·九”的头儿。

他们去了根据地然后回来是做地下工作,少奶奶的打扮,坐着洋车,金鱼胡同注269那个宅门就等于是一个交通站嘛,我六姐(指萧成)就跟她们走的,因为她没有出路啊,找一个婆婆家嫁出去,顶多这个。]

我那时候不是长头发嘛,就梳成个纂儿,跟妇女似的,这边留一绺头发,挎上包,穿上裤褂。她们俩会说冀南话,我不会,让我当哑巴。到了冀南,冀南那阵儿很残酷的,他们就说让我到路西去,到太行去找我大姐,就过了路。

定:路指的是什么?

萧:铁路。

定:您就是去找您大姐去了是吧?

萧:没有。走的时候不是要找她去,那时候我稀里糊涂,只要离开家就好。路西和路东比较起来平稳一些,到路西以后我大姐就整了整我。

南:干吗整你啊?

萧:就说由那个家庭出来的,得锻炼,到农村当小学教员去。也不懂话,什么也不会,也出了些洋相。

定:您没有像他们那样搞文艺是吧?

萧:没有。到根据地以后是想让我搞文艺。你想一口北京话,而且我特别爱唱,唱得还可以。我说我不干这个。我就一直当兵啊,我什么苦都能吃。你像我们到那儿去,晚上行军,叫昼伏夜出,那地方很苦的。

定:您到路西以后回过北京吗?

萧:我是1943年去的,1944年就把我派回来了。回来一看,个儿也长了,原来我个儿不高,出去穿的裤子都短这些了,得解放了嘛。

定:讲讲您在北京做地下工作的事。

萧:主要是搞情报,找些个材料。就住在家里,就利用家庭这关系、社会关系,各方面的关系。天安门那边的小楼,殷汝耕注270在那儿,那时候是日伪时期的建设总署,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了。杨娴馨(萧成家的一个熟人)就在那儿工作,把我带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