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子是怎么过来的(第6/18页)
印:北京市服装鞋帽公司后来并到百货批发公司,他是百货批发公司的副经理管仓库。定为行政16级。就在东四十条那儿,那个什么仓啊,唱昆曲的对面?
定:南新仓。
印妻:后来他就拿工资了。
定:那他的技术怎么办啊?
印:那就没了,以后他还能骑车上班,1962年以后他得了心脏病,就在家养病,一直到1963年还是1964年就退休了。
定:那他的手艺多可惜啊。
印:那……
定:公私合营之后你们家这些店就入股了是吧?
印:公私合营之后开始不是给几年定息吗,到1962年不就给停了吗。后来困难时期又给增加了几年,完了以后“文革”时候又都给没收了。当时安排我三叔在王府井这个店里头当副经理,有一个职工,就是我父亲一个徒弟王连生当经理,不久就搬到原来《人民日报》社附近那地方,改名了,不叫华茂了,叫新颖。现在还有,王府井新颖。那就是原来我父亲的华茂。我三叔那副经理也没当几天,就去西山清水河畔修公路,后来就把他调到王府井百货大楼对面凤凰厅那儿,改成王府井的一个职工食堂,当管理员。我三叔就在那儿一直干到1979年脑出血病故,终年54岁。
印妻:他爸爸到死总说一句,从解放以后我就一直跟着共产党,毛主席让做什么,共产党让做什么,我都做。他为了捐款,把一处房子都给卖了。
定:抗美援朝的时候吧?
印妻:对呀,就是捐款呀。一直跟着党,让做什么就做什么,而且都领头做。整个服装业公会的头头啊,他一动员大家都响应,他威望挺高的。
印:“五反”的时候查了半天,查不出违法的。查不出违法的也总得处理啊,他有一个解放前认识的朋友,解放以后在“和大”,世界和平委员会,那时候有这么一个组织,在那儿当会计,世界和平大会开会的时候,中国代表团出去要做衣服,那个人给介绍的,在这儿做衣服,以这个名义,就罚了他五千万块钱,是旧币,就是现在的五千块。
定:这算什么罪名啊?
印:他给介绍的,你介绍了做活你不就赚钱了吗。就找个理由,不能不罚呀。最后定的几个级嘛,五个级,最后给他算了个四级大概是,基本守法户。注19
定:他还不算是最好的?
印:不是最好的。开始的时候他还是“五反”的一个机构做人家工作的那么一个人。公私合营之前,北京只有很大的买卖像同仁堂什么的才可以,一般的商店没有一定规模还没有资格公私合营。
定:还不是你想公私合营就可以的?
印:我父亲他们就想先通过同业公会搞一个私私合营。把规模搞大了争取公私合营。这个到1957年“反右”的时候也是一个罪状(笑)。
定:这也算罪状?
印:那你们要干什么啊?要搞资本主义啊?扩展资本主义啊?
定:您父亲也挺不容易的,我主要是觉得特别可惜,那么好的手艺。
印妻:说实在的他爸爸跟他不太一样,很讲究,很会保养,就是这场“文化大革命”,他想不通,他就不明白为什么“文化大革命”抄他的家,他一直不明白。你想16岁就出来学徒。这是靠自己劳动,自己奋斗出来的。
印:最近我看到一个材料,1966年红八月的时候主要是老红卫兵干的事。老红卫兵抄家的时候,中央首长接见时,谢富治讲过一句话,那时候谢富治不是公安部长吗,谢富治说你们各派出所要把五类分子的情况都给红卫兵。要不学生哪儿知道谁是什么。我们家抄家时她在,我没在。当时我们俩住的屋子没抄,就是抄我父亲,还算不错。我父亲有一块怀表挂在柱子上,这块怀表都给拿走了。
印妻:还有收音机,小的,你忘了?
印:家里头连个钟点都看不成。问题是我们家的那一套红木家具。
印妻:他到死都不知道为什么抄我们的家。好在他(指印嘉佑)爸爸妈妈在这个街道人缘特别好,所以还算照顾,没有打,也没有骂。只是说你把房子给我腾出来,给你挤到一个小屋,然后呢,让老头去扫街。
印:“文革”以前我母亲是我们街道的妇女委员。觉得寒碜嘛,就晚上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