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之十(第5/11页)

【原文】公曰:“君!予不惠若兹多诰,予惟用闵于天越民。”

【直解】惠,是顺。闵,是忧。周公又留召公说:“我前诰汝者,岂是不顺于理,却如此反覆多言?盖大臣一身,天命民心所系,汝若求去,则答天命而安斯民者无人。我只为忧天命难于终保,及斯民无所倚赖,所以恳恳的留汝,则所言非不顺理,而公之去志,宜为予留矣。”

【原文】公曰:“呜呼!君,惟乃知民德,亦罔不能厥初,惟其终。祗若兹,往敬用治。”

【直解】民德,是说民心向顺处。若,是顺。周公又叹息告召公说:“天命之去留,系于民心之向背。汝是个历练老成的人,惟汝能周知民情向顺之故。今日民无尤怨,固能善于始,然思其终,则民心难保处,最是可畏。汝其祗顺我所言,自今以往,益务敬慎以图治可也。”此时召公已留,周公丁宁告戒之辞如此。大抵人君嗣位之初,全在老成人辅佐。若辅佐得人,则君德可成,太平可致;辅佐不得人,则君德难成,治功难保。成王之时,老成无出召公之右者,故周公恳切慰留,惓惓言商周得人之隆,及大臣许国之义,而于天命民心,始终尤致意焉。其后召公感其言,既相成王,又相康王,以天下为任而不辞,遂致刑措之治,君臣同休,可谓盛矣。然则图任旧人,为治者宜留意焉。

蔡仲之命

蔡,是国名。仲,是字。蔡仲乃蔡叔之子。蔡叔罪放而卒,成王以仲贤,复封于蔡。此篇所记,是封蔡仲为诸侯诰命之词。

【原文】惟周公位冢宰,正百工,群叔流言,乃致辟管叔于商;囚蔡叔于郭邻,以车七乘;降霍叔于庶人,三年不齿。蔡仲克庸祗德,周公以为卿士。叔卒,乃命诸王邦之蔡。

【直解】百工,是百官。管叔,是周公之兄。蔡叔、霍叔,是周公之弟。致辟,是加以诛戮。郭邻,是中国之外地名。齿,是齿录。庸是常。卿士,是周公的官属。命诸王,是以成王之命封之。史臣将述周公命仲之词,乃先叙说,初武王崩时,成王尚幼,周公为天官冢宰,统正百官。当是时,管叔、蔡叔、霍叔三个人监纣之子武庚于商之旧都,以主少国疑,乘商人之不靖,遂告作无根之言,谤毁周公,说他将不利于孺子,因相与倡为叛乱。盖非独以危周公,实欲动摇王室也。周公既奉命征讨,罪人斯得以管叔为首恶,乃明正其罪,诛之于商之旧都;蔡叔罪稍轻,幽囚于中国之外郭邻地方,只以车七乘随之;霍叔罪又轻,但降为庶人,削夺其爵禄,待他三年之后,改过自新,方才齿录。因其罪之大小,定为刑之重轻,皆天讨所加,不敢以私恩废公义也。其后蔡叔之子蔡仲,能常敬德,始终谨畏,不敢放纵,周公以其克盖父愆,乃擢用为卿士。蔡叔既没,周公以成王之命命他之国,以续蔡叔之封焉。盖惟贤是举,不以世类而弃,命德之公也。圣人义尽仁至如此。

【原文】王若曰:“小子胡!惟尔率德改行,克慎厥猷,肆予命尔侯于东土。往即乃封,敬哉!

【直解】胡,是蔡仲的名。率,是循。猷,是道。蔡在成周之东,故谓之东土。周公以王命呼蔡仲之名而告之说:“惟尔小子胡,率循尔祖文王之德,改易了尔父蔡叔之行,能谨慎其所当行之道,可谓贤矣。有德者,天之所命,故我今以尔为诸侯于东方,不失茅土之旧。尔今往就所封之国,当敬之哉!其恪谨侯度,常存率德改行之初心可也。”

【原文】“尔尚盖前人之愆,惟忠惟孝。尔乃迈迹自身,克勤无怠,以垂宪乃后。率乃祖文王之彝训,无若尔考之违王命。

【直解】盖,是掩蔽的意思。前人,指蔡叔。愆,是罪过。迈迹,是超迈前人之迹。成王告蔡仲说:“尔父蔡叔以不忠不孝得罪于王室,尔蔡仲庶几掩盖前人的罪愆,惟思尽忠尽孝而已。盖凡前人已行,则后人之继述犹易。今尔父所为不善,在尔无所因袭,要超迈前人之成迹,都从自家身上做起。必须勤励自强,不敢有一时懈怠,用以垂法于尔后世子孙,使都有所仿效可也。然所以垂法处,又不在他求,只是率循尔祖文王之常敎,不要似尔父蔡叔违背了君上之命,则忠孝之道尽矣。”盖能敬慎以尽诸侯之职,便是忠;以此掩盖前人之愆,便是孝,非有二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