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篇 恶俗的日常事物(第14/28页)

现在,鉴于人们如此喜爱优质水晶和美丽的鸟类,沃特福德公司荣幸地推出水晶鸽,首发一种全新的雕塑收藏品。

这种 3 英寸高、制作极其粗陋的玻璃鸟将从收藏者手中叼走 61.75 美元。但想一想,你最终买到的是还未出生的后代的感激,那就不算贵了:“对收藏者来说,给自己的珍藏增加这么一件有价值的独特收藏品,必将为后代所珍视并感激。”

当然,女士们比先生们更有可能迷恋水晶鸽,但也不能忽视男性的自尊心。“水晶”的形式可以千变万化,既可以吸引品牌势利眼,也可以吸引艺术势利眼。花 1195 美元,你就可以“收藏”一辆 15 英寸长的宝马 750iL 轿车实心玻璃模型,这一收藏能“唤起名车鉴赏家和水晶鉴赏家针对收藏品所能想象到的所有特性:力量、声望和完美。”(这又为精神病学家提供了两点线索。)这台玻璃轿车是一件只提供给“最挑剔的收藏家”的“艺术品”,由于它是“在宝马汽车设计师的精心监督下制造的”,其可靠性因此而获得了绝对的保障。

可收藏品生产商认为男性收藏者都缺乏适当的怀疑和自重,所以会花 33 美元买一只 9 英寸高的“收藏型啤酒杯,用精细的陶瓷手工制成,是一件‘限量版传家宝’”。其实,这种杯子只是百威啤酒的一个沉甸甸的立体广告,杯子上用彩色浮雕刻着百威啤酒制造商百威英博(Anheuser-Busch)的商标和“啤酒之王”的字样。即便这只是一个广告,它也对未来作了深刻的了解,它知道,所有收藏者的“后世”子孙都跟收藏者一样,认为这种淡得像水一样的平民啤酒极其可口。

另一方面,女性收藏者最容易被昂贵的“收藏型玩偶”诱惑,这种玩偶一般要卖大约 250 美元,配有专门的陈列架。这样的一整箱东西,能刺激广告文案撰写者创作出最精美的文字艺术。有一种玩偶激发出了这样的文字:

她长长的丝制头发装饰着人造珍珠,金光闪闪,如瀑布般一直垂到脚边。

对于忠实的电视观众而言,还有一种 14 英寸高的“斯伯克先生”46玩偶,售价仅 75 美元,“一丝不苟地用细瓷手工制成”,玩偶身穿“特别合身的制服”,将与“专有的、作家庭陈列用的陈列架”一起送到你家。但这只是“星际旅行玩偶收藏品”系列的第一件“出品”,只要后续的玩偶一出厂,你就可以陆续买到,直至你家客厅的陈列架上放满这类玩偶。玩偶收藏者可能同时还收藏芭蕾舞者、鸟类和更讨人喜欢的动物“瓷雕”,前面提到过的华盛顿那家著名的恶俗酒店(见“恶俗酒店”),就非常自豪地展示他们收藏的、出自可怕的“瓷制品第一夫人”海伦·贝姆47之手的鸟类瓷雕。

在这些精神病学家会称之为“炫耀欲”(展示欲)的案例中,收藏者想展示自己拥有的俗艳物品的强烈愿望,生动地揭示了中产阶级的“收藏者”灵魂。收藏者希望传达给观众的东西(他们很精通)和实际传达的东西(他们上当受骗了)之间存在的鸿沟,是所有称得上恶俗的现象所特有的。

中产以下的阶层中也有收藏者,不过他们更热衷于糟糕的物品而不是恶俗物品。一个典型的例子是得克萨斯汽车经销商杰·巴腾菲尔德,他展示了自己的 20 万粒珍珠藏品——红、白、蓝色的珠串,“每一粒都是尽人皆知的珍贵宝石”;还有一些小块的金银,以及“许多出自收藏家之手的 200 年以上的珍品”。他在哪里展示自己的收藏呢?原来,这些藏品都满满地挂在他那辆改装的 1963 年产雪佛兰 Corvair Monza 车上:这层琳琅满目的装饰为这部车增加了一千多磅的重量,并引来广大得克萨斯观众的羡慕。如此劳碌的收藏、展示与恶俗之间的区别,就在于杰·巴腾菲尔德并没有假装自己是一个有品味的人,可能也不打算为其后代的利益考虑而珍藏他的 Corvair 车。

“我思故我在”一度是 17 世纪欧洲人奉行的人生哲学,20 世纪晚期的美国人奉行的是“我消费故我在”。但这一说法并未触及实质,除非我们说:“我收藏故我在,我的孩子们也一样。尽管现在他们视我如粪土,但总有一天,他们会为我现在花费高昂代价,替他们收藏的有价值的传家宝而感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