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洲:一块充满矛盾和差异的大陆(第14/15页)

大多数大陆都可以被归纳为简单的代表形象。比如,我们提到“欧洲”时,我们会想起圣彼得教堂的穹顶、莱茵河沿岸废弃的城堡以及寂静的挪威峡湾。我们甚至还可以听到俄国三驾马车的铃声。亚洲,则让人想起宝塔,想起瘦瘦的黄种人成群结队地在宽阔的河里洗澡,以及高耸入云的各色寺庙,还有古老的富士山的平静和谐。美洲则令人联想到摩天大楼、工厂的烟囱以及骑着矮种马漫游的印第安老人。甚至偏远的澳大利亚也有它自己的象征:南十字星座、瞪着好奇和聪明的眼睛的可爱的大袋鼠。

但是,面对这块充满差异和矛盾现象的非洲土地,我们如何才能归纳出一种独特的象征?这块土地炎热干燥,尼罗河却几乎和亚马孙河一样长,刚果河仅比密西西比河稍短一点儿,尼日尔河的长度比黄河还要长,却没有适于航行的河道。这块土地还会有倾盆大雨和难以忍受的潮湿,而世界上最干燥的沙漠撒哈拉大沙漠却在这里,仅这一个沙漠的面积就比整个澳大利亚的面积还要大。卡拉哈里沙漠的面积则与不列颠诸岛相当。

人民是软弱无助的,这片土地上的黑人不知该怎样保护自己不受伤害。然而,世界上组织得最好的军事机器却在祖鲁人中发现了。沙漠中的贝督因人和其他北方部落,沉重地打击了用现代化武器装备的欧洲军队。

在非洲,没有像波罗的海或美国大湖区那样便利的内海,但三大湖弥补了这一缺陷,维多利亚湖像苏必利尔湖那样大,坦噶尼喀湖像贝加尔湖那样大,马拉维湖的面积则是安大略湖的两倍。

非洲的山不多,但乞力马扎罗山比美国(除阿拉斯加)最高峰惠特尼山还要高5000英尺,而赤道以北的鲁文佐里山比勃朗峰还高。

那么,这块大陆究竟出了什么问题,我不得而知。如果只看某一个方面还算正常,但放在一起就难以理解。尼罗河通往具有重要商业意义的地中海,但这里众多的瀑布急流却对航运造成阻碍。刚果河和尼日尔河都没有合适的出海口。赞比西河发源于奥兰治河的尽头地区,奥兰治河则结束于赞比西河的发源地。

现代科技发展最终会让沙漠长出果树,会让沼泽排干,可以找到治愈痢疾和嗜睡病的办法(这些疾病席卷了苏丹和刚果地区的整个农村),就像现代科学让我们摆脱黄热病和疟疾一样。现代科学还可能把非洲中部和南部的高山地区变成法国的普罗旺斯或意大利的里维埃拉的复制品。然而,热带丛林自形成起至今已存在了上百万年,它们是如此强大和顽固,以至于现代科学只要有半点儿懈怠,丛林和它所有的暴虐就会卷土重来,掐住白人的脖子以致令其窒息,然后将毒气呼入他的鼻孔,死后被鬣狗和蚂蚁吃掉。

也许正是阴森森暗无天日的热带丛林给整个非洲的文明打上了可怕的印记。沙漠只会令人恐惧,但闪烁的黑森林则更令人毛骨悚然。它生机勃勃却又杀气腾腾。生死搏斗必须悄悄地进行,否则猎人就会变成猎物。于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万物在无精打采的树叶搭起的高顶下彼此吞没。看似最温柔的昆虫却长着最毒的刺。最美丽的花朵却暗藏着剧毒的秘密。每一个角、蹄、嘴、牙齿都会对付别的角、蹄、嘴和牙齿,它们以牙还牙,互不相让。生存的脉搏伴随着咀嚼骨头和撕裂柔滑的黑色皮肤而跳动。

这些事我试图同非洲人谈论过,他们却笑我。生活就是这样。要么是极度贫穷,要么就是富甲天下。没有什么中庸之道。一个人不是受冻挨饿,就是享受佳肴。一个人要么在摩加多与一个阿拉伯商人用金杯共饮咖啡,要么就是对一个霍屯督老妇肆意开枪射击。这块矛盾的非洲大陆使人感到无比恐惧。它扭曲了人们的想象力。它扼杀了人们对人生美好的感受力。在旷野和森林中无休止的屠杀发出的血腥味浸入他们的血液中。一个在比利时区区小村受过正统教育的芝麻绿豆官到了此地则成了魔鬼,妇女们仅仅是因为没有交纳超额的橡胶而被他鞭笞至死,还有些可怕的“黑鬼”因为拖欠了主子所要的象牙被砍去手脚,而主子却在悠闲地享受饭后雪茄。

我尽最大努力要做到不偏不倚。虽然其他的大陆在人类的残忍狠毒上也负有责任,但他们总还有其可取之处:耶稣的劝谕、孔子的谆谆教诲、佛祖的慈悲为怀、穆罕默德的疾恶如仇。可是唯独非洲没有先知。其他国家的居民当然也是贪婪和自私,但有时在灵肉相搏中灵战胜肉,他们曾经进行朝圣巡礼,把巡礼的目的深藏在天堂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