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伏尔泰(第4/8页)

伏尔泰来到柏林,矛盾也就开始了。普鲁士国王和这个法国剧作家都是无可救药的个人主义者,不可能指望着这两个人毫无怨恨地在同一个屋檐下和平共处。经过两年的你争我斗,一场无关紧要的争吵就把伏尔泰赶回了他乐意称为“文明”的地方。

不过伏尔泰学到了一条有益的教训。也许他是对的,普鲁士国王写的法国诗歌真的很糟糕。但是国王陛下对宗教自由的态度却是无可指摘的,这就是他比欧洲的任何一位君主更值得一提之处。

在差不多60岁的时候,伏尔泰返回了自己的故乡,他没有心情去接受法国法庭严酷的判决,而法国的法庭正是靠这种判决来维护其秩序的,不允许有什么严厉的词句抗辩。上帝在创世纪的第六天赋予了他的最伟大的产品以神圣的智慧光芒,而人类却不愿意利用它,这使伏尔泰一生都很恼火。伏尔泰痛恨和厌恶各种形式的愚蠢。他把大部分愤恨都发泄在那些“邪恶的敌人”身上,像古罗马的政治家加图一样,总是威胁要毁灭它。这个“邪恶的敌人”不是别的,就是“广大群众的懒惰与愚蠢”。这帮人只要有吃有喝,有地方休息就拒绝思考。

从孩童时代,伏尔泰就感到自己是被一部巨大的机器驱赶着,这部机器似乎是通过一种完全没有生气的力量,把残酷和顽固连在了一起。摧毁或至少打翻这套玩意儿就成了他晚年难以摆脱的梦魇。而法国政府并没有亏待这个特殊的梦魇,为世界提供了一大堆法律上的丑闻,着实给了伏尔泰很大的帮助。

第一件事发生在公元1761年。

在法国南部的图卢兹城里,居住着一个叫吉恩·卡拉斯的店主,他是个新教徒。图卢兹向来是个虔诚的城市。这里的新教徒不许担任公职,也不许当医生、律师、书商或是助产士。天主教的家庭里不得任用新教徒仆人。每年的8月23日和24日,全体居民都要用感恩和隆重的赞美盛宴来纪念杀戮新教徒的圣巴托罗缪日大屠杀。

尽管环境有种种不利,卡拉斯一辈子还是和左邻右舍和睦相处。他的一个儿子改信了天主教,但是做父亲的对儿子仍然很好,还告诉人们,就他自己而论,他的孩子们完全可以自己选择喜爱的宗教。

但是卡拉斯家发生了一件不可外扬的丑事,那就是关于他的大儿子麦克·安东尼。麦克是个不幸的人。他想成为一名律师,但这个行当是不允许新教徒参加的。他是虔诚的加尔文教徒,还拒绝改变自己的宗教信仰。精神上的斗争使他得了忧郁症,最后病魔深深地摧残了这位年轻人的头脑。他开始为父母背诵哈姆雷特的著名独白,他独自长时间散步,并常常向朋友们讲述自杀的好处。

这样过了一段时间。一天晚上,家里人正在接待一个朋友,这个可怜的孩子悄然离去,偷偷溜到父亲的储藏室里,取出一根打包的绳子,在门柱上上吊死了。

几小时后,他父亲发现了他。他的衣服叠得整整齐齐,放在鞋子上面。

全家人绝望了。那时自杀的人要脸朝下赤身裸体地被拖着穿过城里的街道,然后绑在城门外的绞架上,让鸟把尸体啄光。

卡拉斯一家是有身份的人,不甘心发生这样的奇耻大辱。他们站成一圈,商讨着应该做什么和准备做什么。这时一个邻居听到了这场混乱,便通告了警方。消息迅速传开了,这条街上没过多久就挤满了愤怒的人群,他们大声呼喊要求处死老卡拉斯,“因为他为了不让儿子成为天主教徒就把他害死了。”

在小城市里,什么离奇的事情都有可能发生。而在18世纪法国的乡下,无聊就像一个黑色的送葬棺材,沉重地压在人们的身上,因而最荒诞不经的故事也有人相信,它们能使人们如释重负地松一口气。

在这种可疑的情况下,高级官员完全清楚自己应该做什么。于是,他们立即逮捕了卡拉斯全家、客人、佣人及最近去过或接近过卡拉斯家的人。他们把犯人送到镇公所,给他们戴上镣铐,拖进专门关押重犯敌人的地牢里。第二天对他们进行了审讯。所有人讲的都一样:麦克·安东尼怎样像平时一样精神正常地进了家门,怎样离开了房间,他们认为他是去一个人散步了,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