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女戎(第5/7页)

嬴盈虽略略修整,还是虚弱万分。楚王过去握住她的手道:“盈儿受苦了。”随即叫人将孩子抱来给她看,“你为不谷生了小王子。”楚王柔声道。

那团粉嫩小婴儿眼睛似睁非睁,手足乱动,懵懂可爱。楚王看着心中无限温柔,对嬴盈道:“盈儿自秦远嫁楚国,又为不谷诞下这孩子,不谷为他取名子秦,以纪念你我之情。”说罢便用手逗弄那小婴儿,“稚子,叫你子秦可好?”那婴儿本能地紧紧攥住楚王一根手指,楚王大喜道,“看哪,子秦定是喜欢!”

嬴盈微微一笑,初为人母的幸福甜蜜漫在心头,但她又隐隐感到恐惧,她敏锐地感觉到因为楚王对这幼子的喜爱,这屋内已游荡起令人不安的气氛。出于母亲的本能,她握住楚王的手说:“谢大王厚爱。子秦早产,比别的孩子先天不足,贫妾斗胆恳求大王费心,令人悉心照料。”

楚王伸手为她理了理额边乱发,柔声道:“嬴妃放心,皇后会悉心安排,你好生养着,待子秦满月,不谷为他设重宴。”

当下又好生安抚几句,交代了医女、稳婆继续观察,楚王一行便回各自宫中。

虽是深夜,郑袖仍不能入眠,她一把推掉安神的熏香炉,大吼道:“没用的东西,清出去!”

小乔自然知晓,便扶过郑袖安抚道:“夫人,棋局不到最后,难辨输赢,之前是错子的,之后能变利器也未可知。这宫中能与夫人智色相当的,能有几人。”

郑袖思忖片刻,稍稍冷静,诡笑道:“是,这回这棋子该我用了。”

江篱宫众人散去,见嬴盈已睡着,虞娘悄声出来,走过一段曲苑回廊,在一处僻静的死角一抖衣袖,一只信鸽探出脑袋,继而拍拍翅膀,向西边直飞而去。

回宫一切如常,虞娘正要吹灭最后一支青玉蟠离玉枝灯,忽听身后嬴盈道:“虞娘,这是最后一次。”那声音虽虚弱,却坚决得不容置疑。

虞娘心中一凛,回身扑跪下来,嬴盈冷冷看她:

“你不必再多说了,我如今已有子秦,为母则强,我必须全心倚靠大王,保全孩子。”

虞娘一时泪流满面,嬴盈自入楚以来,她还是暗暗和秦国传递消息,只怕有一日她和自己在楚国不济,还有后路,如今她诞下小公子,却要孤注一掷了。其实虞娘也并非不知道,母国对她并不看重,嬴盈自远嫁出来实则孤苦无依。

“你若还想回秦国,我且找人通融许你回去。”嬴盈黯然道。

虞娘重重俯身哭道:“老奴这辈子都是公主的人!从无二心!”

嬴盈心中一叹,亦生出几分悲凉,只轻轻道:“请起来吧!”

丞相府。青铜鼎袅袅熏香,风吹帷幔,张仪抚琴,月吟起舞。

看过月吟跳舞的人,皆说天下再无舞姬可看。别人起舞以姿,月吟起舞以灵,不论男人女人,多看一时,已觉这软玉温香,令人沉醉。

琴音不稳,月吟感到了张仪的目光,不由脸色微红,她索性闭上眼睛,随琴声轻盈旋转,跳跃,像从前任何一次一样深深地沉浸于曲中。她所有无法企及的梦幻都在起舞时释然,她在那时可以是任何人,可以主宰自己的命运,可以和最爱的人结婚生子,她有幸福、平安,有这世界上她渴望的再平常不过的一切。

琴声一挑,一曲毕,那只玉手停在空中,就此定格,仿佛一只极美的陶俑。

张仪一愣,失神望去,她美得窒息的曼妙身姿、春海棠一样的脸庞、乳玉一样的手臂,阳光正从她指缝间丝丝漏下。

一只鸽子扑棱棱飞进来,张仪才匆匆回神,对月吟轻声道:“今天就练到这儿吧。”

张仪把布条从信鸽腿上取下,展开读完,神色大异。

他看向月吟若有所思,轻笑道:“月吟,案边来坐。”

“是,大人。”那声音如微风抚过琴弦。

“月吟,你来这里多久了?”

“回大人,已近三年。”

张仪轻叹一声:“三年了,我每日寻良师教你练琴习舞,如今,马上要有大用了。”

月吟一怔,心下明白十分,强忍住颤抖看向张仪道:“但凭大人吩咐,月吟万死不辞。”

“好!”张仪颔首,叫来两三得力侍从,“月吟一月后启程,路途遥远。去为她细致准备停当,若有不周,唯你们是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