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心结(第3/5页)
“这屈家小子当真是难成大器,枉费大君您着意栽培。”
楚王却深深地望了一眼屈原离去的方向,微微地摇了摇头,让人辨不出喜怒。
昭和府中,一位年岁略长的女子正独坐庭中,身穿一件鹅黄缕金挑纱深衣,头上只随意插了两个碎珠发簪,手上绣着个凤栖梧桐的绣件。
片刻后,一阵沉稳的脚步声响起,这位名叫婵媛的女子急忙起身相迎。走进来的是一个穿着家常宝蓝平金缎衣裳的盛年男子,正是昭和。
婵媛略带喜气地问:“如何?大君可有喜极?”
一语问出,她便已察觉昭和的异样,心下不觉一沉,然而又感不可置信,继而又问道:“难道大君竟不为这和氏璧玉所动?”
昭和叹了口气,缓缓道:“和氏璧大君甚喜。”
婵媛有些迷惑,但见昭和面色不郁,似如鲠在喉,当下便按住心绪,起身取了茶盏与茶叶,细细沏了杯昭和平素最常饮的“六安齐山云雾”,安放在手边的水涡纹梨花扁足木俎之上。随后又在座席边的绿釉镂空熏炉中焚了一把提醒神智的云母瑞脑香,便静静地坐在一旁继续低头绣那个绣件。
良久,昭和端起那白玉茶盏,饮了一口,长声吐气,似是吁出了胸中的一团浊物,沉声道:“今日那景颇弄了什么四十九样珍馐与十八样佳酿,花花架子而已,于珍奇罕见上自是比不上和氏璧。只是……”
昭和似是想起了什么恼怒之事,又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婵媛并不催促,只专注听着。
“只是那屈家的二世子屈原忽然现身,仅以诗赋一曲贺寿,大君非但不以为意,竟还似十二分之欣赏,席后甚至邀请屈原一同入宫品茶赏花。”昭和的语气充满了不可置信的困惑。
“屈原?”婵媛缓缓念道,“前几日,他不是还因勾结刺客被打入死牢,险些问斩吗?”
“是啊……”昭和摇摇头,仍是想不通的样子。
“我与景颇为那令尹之位明争暗斗至今,千筹万谋,难不成竟要被那屈家占了先机?”
婵媛思忖片刻,谨慎地问道:“这事会否与景家有关?还需防着他们联手置之。”
昭和立刻摇了摇头道:“不会。今日见景颇也是十分意外烦闷,不但当众出言贬损那屈原的旧事,席间似还与王叔子尚大吐苦水,必不是佯装的。”
婵媛一边思索一边说:“大司马年事已高,素来对令尹之位无意,他的两个儿子虽一文一武,名声在外,但年纪尚轻,纵是大君再怎样赏识抬举,以其经验资历也是断无可能染指令尹,此事……端的是蹊跷。”
昭和闻言,也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觉得甚是有理。
婵媛凝神想了想,轻声问道:“不若……问问王叔?”
昭和一怔,神色带了些犹豫:“王叔确是大君心腹,身份也持重,大君的心思他最是能参透。只是……令尹之争至今,他始终保持中立观望的姿态,无论何时,在我与景颇之间,皆是不偏不倚,似是忌讳太过亲近一方。这次只怕也是碰他个不软不硬的钉子罢了。”
婵媛若有所思地说:“如你所说,王叔始终置身事外,也许……是时候拉他一拉了。这场令尹之争,再是小火慢炖,也终有锅滚水沸、揭盖一见的时候。我们与景颇对峙至今只落个势均力敌、平分秋色,最终花落谁家,能左右结局的人除去大君之外,也便只有王叔了。”
停了停,将白玉茶盏又沏上了新水,她又悠悠说道:“何况,咱们不惦记,别人也会惦记……”
至此,昭和终于动容。
郢都的另一边,屈府这几天过得也不平静。
屈伯庸的书房之中,屈原、屈由两人垂手肃立。
“由不解,大君既如此欣赏弟弟,原是我屈家之幸事,父亲却为何如此着恼?”屈由一脸迷惑地望着眼前的父亲。
而屈原只面色平静地垂首站着,身上着一件天水碧续衽的曲裾长衣,石青色的钩边软软垂下,衬得他长身鹤立。
屈伯庸有些焦急地问:“昨日大君与你究竟是如何说的?”
屈原答道:“并未说什么要紧的,大君着意招揽,原谨遵父亲长年教诲,婉转推辞了。大君也并不恼,想来也是有些失望罢了。”
屈伯庸似是放心了些:“如此……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