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杯酒论交甘淡泊玉钗为聘结良缘(第5/9页)
史逸如道:“你我二人情同手足,如今又结成了儿女亲家,理该患难与共,要走,咱们两家一同走!”
段珪璋面有难色,半晌说道:“吾兄高义,可佩之至。只是嫂夫人刚刚生产,这,这如何使得?”
史逸如笑道:“嫂夫人不也是刚刚生产吗?”
段珪璋道:“内子略通武艺,身体强健,事到急时,要走不难。嫂夫人乃是名门闺秀,怎过得亡命生涯,受得风霜之苦?”
史逸如道:“依我之见,要走也不争在这时。想那安禄山前往长安,最少也得过了元宵,方回幽州。嫂夫人虽说身体强健,刚刚产后,到底不宜于远行。依我之见,不如再待过十天半月,那时两家同行,岂不是好得多?”
段珪璋听史逸如说得甚为有理,再想到儿女的亲事上头,若然两家就在今日分手,虽说有龙凤宝钗为凭,他年能否相见,却还是只能听凭天命。安禄山到了长安,免不了有许多官场酬酢,京中富贵繁华,他又新拜了杨贵妃做干娘,也自得大大享乐一番。即算他认出了自己,要报昔日被辱之仇,大约也得等他在长安回来,再经过这个村庄的时候。
想了半晌,段珪璋终于接纳了史逸如的劝告,决定在元宵前一日,两家人一同远走高飞。
史逸如本来要问他认不认得那个乡下少年的,这时方有机会提起。段珪璋听了之后,甚为惊诧,说道:“有这样一个人吗?当时我一见安禄山的旗号,就蒙头溜开了。原来闹哄哄的是这一桩事情。”
史逸如见段珪璋神色有异,心想:“那少年的本领确是惊人,怪不得段大哥听了也觉讶异。”
段珪璋再坐了一会,料想安禄山那队官军已过了十里之外,便向史逸如告辞,约定史逸如明日到他家相见。
段珪璋走后,史逸如回到内房,看望他产后的妻子和初生的女儿,妻子甚为虚弱,精神尚未恢复;女儿则似粉雕玉琢一般,生得极为可爱。史逸如怕妻子忧虑,举家远走之事,准备待她调养好了,临行之时才告诉她。那股段珪璋拿来作为聘礼的凤钗,则先拿来给妻子看了。
史逸如的妻子姓卢,乃是河东大族,富贵人家,见了这股凤钗,亦自啧啧称异,忙问他是哪儿来的。史逸如道:“是段大哥的。”卢氏道:“是那段珪璋段大哥吗?”史逸如笑道:“还有哪位段大哥?”卢氏道:“咦,这倒奇了。段大哥竟有这等价值连城的宝钗。”史逸如笑道:“还有更奇的呢,段大哥也是在昨天大年除夕的晚上得了一个孩子,不过咱们是个女的,他们是个男的。”卢氏道:“有这样巧的事情!你们是好朋友,孩子又在同一天出生!大哥,我说句笑话,这两个孩子倒像是天生的一对呢。”史逸如哈哈笑道:“不是笑话,婚事已经成了。这股凤钗就是段大哥给咱们女儿的聘礼呢。你该不会嫌他家道贫寒吧?”
卢氏想了一想,说道:“段大哥、大嫂都是百中无一的好人,段大哥且是文武全材,我看目下的世道,只怕将来难免大乱,女儿嫁到他家,比嫁到什么书香门第、官宦人家更可靠得多。只是我却有点担心……”史逸如忙问道:“你担心什么?”卢氏道:“段大哥家道贫寒,却有这等宝钗……”史逸如笑道:“你莫非疑心他的宝钗来路不正?”卢氏摇头道:“不是这个意思。以段大哥的为人,纵使是再值钱的东西,我也不会疑心他是不义之财。但从他有宝钗这件事情看来,他定非常人,若非先代曾作高官,他本身就必是荆轲、聂政这流人物。而他甘心在这小村子里默默无闻,依我看来,只怕他多半是惹了什么灾祸,避难而来的!”
史逸如暗暗佩服妻子的见识,心中想道:“我初见这股宝钗之时,也曾暗暗疑心,却没有她这样思虑周详,一猜便破。”但他为了怕妻子产后过分担心,对段珪璋与安禄山结怨之事,还是瞒过不提。只是说道:“你猜得不错,他确是将门之后,这股凤钗是他先祖随李靖李大总管西征时候得的。段大哥为人好义,也许得罪过一些小人,想不至于有什么大灾大祸。”卢氏道:“但愿没有就好。”
史逸如将宝钗交给妻子收好,出外给几个本家长辈拜年,又到村头村尾走了一转,村人都在纷纷谈论今早的事情,痛骂安禄山的草菅人命,称赞那无名少年的本领不凡,史逸如在他的谈话中,知道事情过后,并没有陌生人到村子来过,放下了心。想道:“要是安禄山认得他,一定会派人打听的。既然无人来过,大可不必忧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