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蝶 舞(第4/7页)
“早就起来了。”这个女人说,“老年人总是起得特别早的。”她幽幽地说:“也许他们知道来日已无多,所以对每一天都特别珍惜。”
门后是个幽静的小院,寒风中充满了沁人心脾的梅香,一株形状古拙的老松下,有一个小小的六角亭,一个老人坐在亭子里,看着外面的雪花一片片飘落,仿佛已经看得出神。
没有人知道他的年纪和姓名,连他自己都已经忘记。
他的身子枯瘦而矮小,远远看过去就像是个八九岁的孩子,他的头看来就像是个风干了的硬壳果,脸上刻满了风霜雨露和无数次痛苦经验留下的痕迹。
无情的岁月虽然已使他的身体完全萎缩,可是他的一双眼睛里,还是时常会闪动起一种充满了老人的智慧和孩子般调皮的光芒。
在这种时候,他的眼睛看来就好像是阳光照耀下的海洋。
卓东来恭恭敬敬地站在小亭外,恭恭敬敬地行礼问好:“老先生的气色看来比我上次来的时候好得多了,就好像忽然年轻了二十岁。”
老人本来好像根本没有看见他,也不准备理他,却又忽然转过头,对他眨了眨眼。
“你看来我真的好像年轻了二十岁?”
“当然是真的。”
“那么你就是个瞎子,又蠢又笨的瞎子。”老人虽然在骂人,声音却显得很愉快,“你难道看不出我已经年轻了四十岁?”
卓东来笑了。
一身雪白的女人已经站在老人身边,老人拉起她的手,用两只手捧着。
“这是她的功劳。”老人眯起眼笑道:“只有像她这么年轻漂亮的女孩子,才能使一个老头子变得年轻起来。”
“这也是我的功劳。”卓东来说,“是我把她送到这里来的。”
“可是我一点都不感激你,”老人又在眨着眼,眼中闪动着调皮而狡黠的光芒,“我知道你又在拍我的马屁,又想把我存在脑子里的东西挖出来。”
卓东来并不否认,老人问他:“这次你想挖的是什么?”
“是一个人。”
“谁?”
“萧泪血。”
老人脸上的笑容忽然消失了,连一双发亮的眼睛都变成了死灰色。
“萧泪血,萧泪血,”老人嘴里不停地念着这个名字,“他还活着?还没有死?”
“还没有!”
老人长长叹息:“现在我才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了。”他伸出一根干瘪的手指,指着卓东来的鼻子,“你是个超级大浑蛋,又浑又蠢又笨,所以你才会去惹他。”
卓东来没有生气。
不管这个老人怎样对他,他好像都不会生气,因为只有这个老人才能告诉他一些他很想知道却偏偏不知道的事。
“我并不想惹他,”卓东来说,“我只想知道有关他的两件事。”
“哪两件?”
“他的武功、他的武器。”
老人好像忽然紧张起来,一个像他这种年纪的老人本来不该这么紧张的。
“你看见过他用的武器?”他问卓东来。
“我没有。”
“你当然没有看见过,”老人又放松了,“只有死在地狱里的鬼魂才看见过。”
“没有人见过他的武器?”
“绝对没有,”老人说,“就好像他也永远不能看见泪痕一样。”
“泪痕?”卓东来问,“谁是泪痕?”
“萧大师的泪痕。”
“萧大师是谁?”
“萧大师就是萧泪血的父亲。”
卓东来一向认为自己是个非常明智的人,现在却完全混乱了。
老人说的话他居然完全不懂。“他为什么不能看见他父亲的泪痕?”
“因为他看到泪痕的时候,他就要死在泪痕下。”
卓东来更不懂:“泪痕也能杀人?”
老人遥望着远方,眼中仿佛充满了悲伤和恐惧,就好像一个人忽然看到了一件他所无法理解也无法控制的事。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慢慢地伸出了他那双干瘪萎缩的手,轻轻地拨动了他面前的一张琴。
“琤琮”一声,琴弦响动。
老人忽然说:“蝶舞,请你为我一舞。”
银狐斗篷从肩上滑落,穿一身银白的女人仍然一身银白。
银白的短褂,银白的长裙。
长裙流水般飘动,蝶舞翩然而舞,长裙飞云般卷起,露出了一双修长结实美丽充满了弹性的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