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 建文登基(第7/19页)
郑洽心中暗道:“茹瑺尚书平日礼数周到,何以如此轻慢方孝孺?”这茹瑺原本深得朱元璋赏识,但皇帝只为要传位给朱允炆,便开始极力拔擢皇太孙身边的人,齐泰因此受到重用,茹瑺自知尚书之位将不保,对这些由天而降的新朝新贵便极是反感。郑洽又一次为方孝孺的处境感到担忧。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四名太监扛着一张雕龙木椅从后宫走出,安放妥当后,在殿前两边立定,殿内立即安静下来,众臣也自动略作排列站定。只见皇太孙朱允炆身着重孝服,缓步走了出来,东宫侍读的翰林黄子澄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掌印太监诚惶诚恐地双手捧着那份诏书,走在黄子澄的后面。
黄子澄等朱允炆坐定了,便躬身走到众臣行列之中,正好站在徐辉祖的身旁。只见朱允炆双眼红肿,但脸上已有血色,仔细看时,可看出容貌做了一些修饰,看上去丧乱之色大减。
众臣一起跪下,齐呼吾皇万岁。朱允炆颔首道:“众卿平身听诏。”那掌印太监便捧着那诏书,尖着嗓子宣读起来。那诏书除述大行皇帝的开国功勋前无古人,亦将皇帝的驾崩归罪于子孙之孝诚不足感天地,然天意难追,继位者必以大明江山及千万黎民为重,含悲忍痛而诏告,凡国事百端先帝皆有妥善安排,兆民虽衔哀而可无忧云云。
继位仪式便在众臣万岁声中完成,只待一个月后的登基典礼,便可正式诏告天下,翌年改元建文。
朱允炆打起精神,就他能想到的大事一一垂询,无论是京师警备、边境安全、大行皇帝安葬事宜、宫廷仪式、佛事等等不一而足,每件事都有主其事的臣子对答如流。朱允炆知道,这都是自己几个亲近的能臣悉心规划的结果,不禁松了一口气,暗觉安心。
这一段时间,他全心全力侍奉汤药,整个人如紧绷之弓弦,无昼无夜却不觉疲累,直到祖父驾崩,他便突然崩溃。这时他虽伤心欲绝,总算可以平静地思考一些事情,想到自幼年以来的依靠突然去了,今后再也没有“天塌下来有爷爷顶住”的日子,他默默对自己说:“允炆啊,以后要靠你自己了。”两行清泪又忍不住夺眶而下。那年朱允炆二十一岁。
傅翔风尘仆仆到了南京。他依照方冀一路留下的暗记,也在长江与秦淮河口上岸,要雇一条小船溯秦淮河而上。船老大见傅翔一个单身少年竟然独资雇船,不禁起了些疑心,便问道:“小客官家住南京城吗?”傅翔道:“我自外地来,大哥你送我到聚宝门便好。”那船老大道:“客官莫客气,叫我老王就成。南京城这几日城门严禁,小客官你外来人,怕要遭守城的细细盘问呢。”
傅翔奇道:“为何如此?”老王道:“昨日洪武皇帝病死了。”傅翔大吃一惊,胸中热血翻腾,这个杀祖杀父的仇人竟然得了善终?他颤声道:“老王,你说的可真?”老王指着远方的城墙,道:“你不信,瞧瞧定淮门上的旗子不都换了白色?”
傅翔抬头望去,只见城墙上所有的旗帜果然全都换成了白色旌旗,他要再次确定此事,便问道:“老王,你说洪武皇帝昨日死了?”老王想了想,答道:“到底啥时间死的老王也不知,但是城里旗子是昨日换白的。小客官,你可是要到城里投靠什么人?有人名就好过关。”
傅翔心中思潮汹涌,他暗暗咬牙,寻思道:“我千里迢迢赶到南京,朱元璋却早一天走了,难道这是天意,不让我亲手为爹爹及爷爷报仇雪恨?也不知师父有没有什么行动?”想到这里,更急思着要寻方冀,便掏出一锭银子给老王,道:“银子给你不用找了,快快送我去聚宝门。”
那老王见那锭雪花花的银子,眼睛一亮,心中疑念更浓,他一面摇橹开船,一面嘀咕道:“待会你若进不了城,可别怪我没有先警告。”傅翔道:“不怪你,快走,快走。”
船行过石城门,左边是石墙,右边远处一片青葱林子,林子外是莫愁湖,好一幅明媚的江南美景。傅翔无心欣赏,只看到石城门上的白幡飘扬,衬着蔚蓝的天空格外醒目。
船近三山门时,忽然有一条小渔船从旁划近,船上一个顶笠渔夫大声叫道:“老王,老王!”老王一面停橹慢下来,一面哈哈笑道:“老陆啊,那天使得好疑兵之计啊。”那小船一路划近来,傅翔见那渔夫是条浓眉环目的老汉,手上双桨如同加了什么机簧一般,轻轻一拨,渔舟便射出如箭,又快又灵巧无比。他不禁看得呆了,忍不住赞道:“大叔使得好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