蛟与龙之卷(第5/39页)

刀傀儡画得也并不多,画出了十多个字符,手指忽地颤动,“啪”的一声,整个身体都倒了下来。明崇俨一怔,收起了笔,蹲下来拉了拉那傀儡的手。这傀儡方才还如真人一般活动,此时却当真只是个傀儡了,再也不动。

明月奴无法再远距控制这刀傀儡了吧。以幻术远程控制刀傀儡,定然极为伤神,难怪这刀傀儡动作远不及平时流畅。他站起身,正想问问裴行俭,一见裴行俭的脸,却吓了一跳。裴行俭向来镇定自若,此时却如看到了什么可怖的东西,额头已满是汗水,身体都有些发抖。明崇俨道:“裴兄,你怎么了?”

听得明崇俨的声音,裴行俭这才回过神来,道:“啊,啊,没什么。”他忽地拔出腰刀,在墙上一刮。明崇俨写字用的是朱砂,此时还不曾全干,裴行俭的手法却极是轻巧,刀锋过处,已将朱砂刮得干干净净。明崇俨未曾料到裴行俭会这么干,待要阻止,字迹已被刮得一个不剩了,他急道:“裴兄,你为什么要刮掉?这上面写的到底是什么?”

裴行俭收好刀,正色道:“我也看不懂了,只是些不相干的鬼画符而已。明兄,我还要回衙回禀参军大人,告辞了。”他方才还与明崇俨称兄道弟,颇为投机,此时却形同陌路,几乎是在打官腔。

雨仍在细细密密地下着。长安的秋天并不多雨,但下过一场雨,天就冷了一层,离冬天也更近了。

李玄通背着手走在花影廊正中,双眼若开若合,正在调匀呼吸。雨天里,这条长廊越发昏暗,影影绰绰似有一些白色的人影浮动。

那是些女子的身影,苗条曼妙,如同白烟。李玄通走过时,那些白烟登时被冲断,尽被他吸入体内,又随鼻息吐出,重又幻成人形。虽是白烟,却又仿似生人,当李玄通靠近时便向两边闪去,只是花影廊两边似有无形的屏障,这些人影根本逃不出去。当它们被李玄通吸入时,似乎还在微微抖动,似乎极其痛苦,却又无路可逃。

走完了这条长廊,李玄通的脸上登时神采奕奕。他已是个年过五旬的老人了,但一张脸白皙如玉,几如少年。站在花影廊的尽头,回身看了看方才走过的这条长廊,他脸上突然浮起了淡淡的笑意,只是在夜色与雨声中,这笑容也诡异如鬼魅。

已有五个,看来还应该多一些。

他想着,深深地吐了一口气,走进了尽头的一间小屋。屋中胡鼎正站在一边,见李玄通进来,他连忙跪下道:“王爷。”

李玄通摆了摆手,道:“开门吧。”

胡鼎面如死灰。他虽是李玄通亲信,却从来不敢走这条花影廊。他起身拿出一个小小金锤,在墙上一块铜片上敲了两下,地上的一块石板无声无息地开了,露出一个洞口。李玄通正待走进去,胡鼎却凑上来,小声道:“王爷,余先生方才刚回来。”

李玄通的双眉一扬,道:“他出去了?”

胡鼎好像被人打了一拳,苦着脸,小声道:“余先生似乎还受了点伤。”

李玄通的手正扶着墙,此时五指忽然一颤,沉吟了一下,道:“好生看守,别再出乱子。”他走进了这洞里,石板又无声无息地关上了。等李玄通一走进去,胡鼎这才如释重负,长吁了一口气。

余七与成圆化,这两人是王爷的得力助手,王爷倚若长城,但成圆化一着不慎,以至失手,结果当场便被除去。自己只是王爷麾下一个小官,想取自己而代之的人大有人在,虽然成圆化之事王爷并不曾怪罪自己,可安知以后会如何。他越想越怕,立在黑暗中,浑身都在微微颤抖。

李玄通正走在地下一条甬道之中,自然不知胡鼎的脸色。这下面别是一番天地,两边整整齐齐都是青砖砌成的小屋,便似一个小小客栈。此间离地面足有两丈许,地上的一切声音都传不进来,四周一片死寂,因为没有风,挂在壁上的几盏小灯的灯火也连跳都不跳。他走到这甬道尽头,轻轻推开门,低声道:“余先生。”

门开了。里面也十分昏暗,只点了一支蜡烛。一个人正坐在壁前,打了个赤膊,身上绘满了符字。随着呼吸吐纳,他背上的符字也似活物一般爬动,渐渐聚拢,成为一团。李玄通知道余七正在运功疗伤,不再说什么,坐到了一边。好半晌,那团符字越聚越拢,终于成为一点,便如溶化在他身体里一般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