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第3/5页)

这时亦有其他卫士从衙门里闻声而出,众人上去七手八脚地欲推石碑,石碑却纹丝不动。

“大人,这是真石头的,弄不动啊!”

庾瓒一跺脚,道:“那……那赶快找块布来,先把它罩上。”

尔等长安士民,屡教不改,罪不容赦,查朝华寺住持弘济,俗家名曰杨廷玉,于太和三年腊月辛酉日将上任住持悟真杀害。又于本月十二日,将其徒慧觉锁于般若殿中……

微明的天色中,韦若昭正歪着头,一字一句地念着石头上的碑文。此时石碑已经被罩上了一块巨大的雨布,两个金吾卫士一左一右用竹竿挑着。庾瓒又穿上了那件不合身的护身软甲,韩襄等人明显是被从酒桌上叫下来的,个个垂头丧气、神情委顿,反倒是独孤仲平,一副神清气爽的模样,垂手站在一旁。

……覆巢之下,岂有完卵?上元之日,天谴必至。先取恶僧弘济狗命,为尔等长安罪人接引,再降巨祸与尔等洗罪。考诸古今,凡罪恶之城,非罹难无以重生,无毁灭万难再造。莫怨天不怜人,实因尔等拒不悔罪,以至招此大祸。天意昭彰,避无可避也……

韦若昭还要接着念,却被庾瓒不耐烦地打断。

“够啦!故弄玄虚,人都死了,还想吓唬我!”庾瓒看向一旁的韩襄,“牛车雇来没有?赶快将这破玩意拉走,千万莫让长史大人知道了。”

韩襄却哭丧着脸,道:“去雇了,今日上元节,家家户户都在扎晚上的彩灯,有车的找不着把式,有把式的又没车……”

“饭桶!你们不会把车和车把式都弄来?哪个说一定要自己赶自己的车?”

庾瓒不禁大发雷霆。一直默不作声的独孤仲平这时上前摸了摸石碑,又用指甲在石碑上划一下。

“原来是万年县出的青石啊!”独孤仲平轻声嘟囔着。

众人不禁都将疑惑的目光投向独孤仲平,还是韦若昭反应最快,当即大叫道:“万年县,去找万年县的石匠,这石碑肯定是他们运到这儿来的!”

几个石匠很快被带到了庾瓒的大堂上。庾瓒开始不愿韦若昭看见自己与独孤仲平审案的实际状态,反倒是独孤仲平大大方方地表示韦若昭博闻强记,又熟悉所有陈年旧案,让她在旁边听着也许不无裨益。韦若昭这才真正目睹独孤仲平同庾瓒的“双簧”,只觉得十分滑稽好玩。要不是独孤仲平不断瞪她,她几乎要笑出声来。

石匠们很快承认石碑就是他们半夜里运到这里,竖立起来的。而订购这石碑的人的确是杜纯,只不过这杜纯假扮成金吾卫士的模样,给了这几个石匠一笔丰厚的酬劳,要求务必于上元节前将石碑刻好,并一定要于上元当日一早,送到布政坊右金吾卫衙门前。

独孤仲平示意庾瓒追问杜纯是何时将碑文交给他们的,得知原本杜纯在交付工钱时便已给了一篇碑文,但就在三天前的夜里,他又突然赶来,将碑文改了许多处,石匠们只好日夜赶工,方才赶在规定的时间将石碑刻好。

庾瓒听得怒不可遏,拍桌子瞪眼道:“你们好大的胆子!他叫你们刻什么,你们就敢刻什么,说!你们拿了他多少钱?”

石匠们吓坏了,其中一个还算胆大的支吾道:“钱是加了些,可他是金吾卫的人啊!”

“放屁!他是冒充的。”庾瓒更加愤怒,直到独孤仲平隔着屏风提醒,这才话锋一转,“那我问你,这碑文哪里是他改过的?”

这石匠却连连摇头,道:“我等只是石匠,只会刻字。其实这字并认不了几个。”见庾瓒不肯信,石匠只好磕头,“我等虽也觉得此人古怪,却万万不知他那碑文是冒犯朝廷的反文,此人怪得很,找我们刻碑,居然还自带石料。可他穿着金吾卫的衣服,我等小民又怎敢不从他呢?”

独孤仲平一愣,低声指导庾瓒道:“这碑不是万年县出产的青石吗?问他,石料有何特殊之处。”

庾瓒当即有样学样,道:“本大人认得,这碑就是你们万年县出产的青石,他为何还要自带?这石料可有特殊之处?”

“小的们也觉奇怪啊!他带来这石料就是我们本地所产,刻起来也无特殊之处。别人来刻碑都是我们备料,不知他为何一定要用自己这块。因他钱给得多,我们也就没有多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