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日色赋 第二章 短鬓差池不及群(第2/6页)

余小计道:“不错,这是‘水清瞳’,也是我们大荒山的别传心法。我姐姐说,好多人穷其一生之力还不能修至极境。但她说,据一个老婆婆讲,我却是天生的一双‘水清瞳’。”

韩锷这时回眼向门外望去。然后,只觉得背后寒毛一竖:小计说得不错,院中果布得有阵式!他与小计歇宿之处本在后宅,那阵式却深深远远,似是从这大宅的门口一路布了过来,当真深不可测。韩锷也不能全看明那阵势的所以然,却本能的觉察到了一股凶险。只听小计阴恻道:“龙门异!这‘龙门二十品’,只有龙门异门下才布得出,还不是一人之力所能就,锷哥,他们从初更起咱们入室时就已开始布置了。他们藉阵法消解形影,所以连你都一直感觉不到有人靠近。到能感觉得到时,他们杀势已届。如果不是你的警醒异常,提前发现一刻,咱们只怕现在已陷入阵局。那时,破无可破,守无足持,他们必把咱们的床榻都要陷入阵心了。现在,好在这一间房他们还没来得及纳入他们的阵内。”

——“龙门二十品”?难道这就是一生几尽窥天下奇门之道的师父也说未尝一测其究竟的“龙门二十品”?这阵势分明不是一人之力可就,龙门异究竟来了多少人?他们难道为杀小计,已经倾巢而至?

韩锷得小计“谈瀛”之术借度“止水清眸”之力,这时约略看清了那院中阵法。只见那阵法说不出的古硬朴拙,似乎源流已在三代之上,至魏晋方得其形似。他的背脊一挺,忽然缚剑就背,那剑把在背上就是一阵簌簌,长庚似乎也感到了所面对的危局。韩锷低声道:“小计,龙门异倾力而出,锷哥,这次只怕真的要护不住你了。”

他借余小计所借“谈瀛”之力,这时已感到阵中有人。可怕的是,仅仅两个多更次,那阵式所布范围似已不仅限于这个跨院。而是从宅门而入,延入后园,这方圆数里的大宅似乎已尽纳入那阵势之内。只是一些细物的移动,那一堂一舍,一廊一楣,居然尽为其所用。天上夜色碧清,星光忽灿。韩锷忽觉得地下地脉潜流的声音——他们居然已上藉星斗,下引流脉,布就了这个“龙门”大阵。

他身形瞬然一晃,一步就已踏入院内。小计一把拉他都没有拉入,只见韩锷一步已踏入假山之侧。他踏歌步本就起于术数,这阵势他虽难深悉,但他的修为一向撮其要而拮而精,一眼已看出了阵眼所在。他足下才及假山,那阵势一晃一迷,就要发动之际。他足下忽然发力,只见他的身子在空中一旋一腾,那一瞬息似短也长,他却似把自己整个身子已化为一点星火,那星火一明。然后一黯,然后再一明,再黯时,星火渐淡,他已立身于一颗老槐阴下。天上是月损之夜,——石火光中寄此身!他全力发动,不为伤人,不为杀敌,不为挫阵,却只为在这万险阵法中抢到这一个方位。

小计大惊,高叫道:“锷哥……”

“那是阵眼!”

一阵之中,阵眼最凶。龙门二十品本出于黄河之畔,传说黄河之下,原有数处大穴,深不可测,远及海脉。一旦陷入,漩涡涌起,直抽入海。那是舟船怯惧之处,但那也是这一阵的阵法的力量起源所在。那一点下陷虚空,洞然清澈,如无根底,远通浩瀚巨阔之沧茫,头压万顷黄流之九派。此地名为“阵眼”,也即“海眼”。锷哥怎么一踏就踏入了这么险恶的所在?

“填海眼”之术,本为踏阵的最凶的破法。顷刻之间,可能就要尸横于地。只见那阵势忽滞,“龙门二十品”大非寻常,就是一阵之中,也不只是一个海眼,这海眼本是这阵法的力量的来源。布阵之人想来大惊,万没料到韩锷居然能看出这阵法的机窍之所在,也居然敢一步踏入这阵法之至凶所在!只听暗处有人“哼!”了一声,错齿道:“好!”——韩锷以星火溅海之术,陨坠塞眼,一落之下。日月出矣,而爝火不息,水浸土淹,而犹有未屈之志。这一踏,他自己所受之力也大,却也已伤了一个布阵之人。

阵法已动,四周景物一瞬间直欲翻旋汹涌,葬韩锷于海眼之下。那盘抽而至的光景中暗藏的是力,是那布这“龙门二十品”的人附加于内,藉这阵法星光,转眼间已增大无数倍的力。韩锷却在空中踏歌而起,他的“石中火”之术,如星坠荒野,沧海淬溅,却光华不息。全力发动,已一连串地踏向那阵法的七处海眼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