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对峙(第5/12页)
这女子竟是这般眼熟,那流转的眼波,紧抿的嘴唇,那脸上一股凶狠倔强的神气。司徒峙心头一紧,禁不住脱口叫道:“小云!”
但司徒峙自然瞧出这女子的眉目虽与凌云年轻时颇有些相似之处,可决不是一人。他耳畔轰轰作响,脑子里一片混沌,只是迷茫思量,她究竟何人?怎地竟如此熟悉?
那女子只是定定望着司徒峙,身心战栗,终于轻声吐露那几个字:“……义父,是我呀……”
司徒峙心上嘭一声巨响。他看定她,仿佛平生第一次睁眼看她,从前额,到眉目,到口鼻。他终于从这个陌生的妙龄女郎身上发现了他最熟悉亲近之人。
“……郁儿?”他迟疑地开口,仍然不敢信。
这个时刻凌郁已然等待了太久。她终于以本来面目面对司徒峙,把她的人完完全全袒露于他面前,一丝一毫都不遮掩。因为路已走到最终,或已回到最初。
最初的惊骇掀过,司徒峙眼中慢慢凝起浓重的厌恶和敌意。“你竟骗了我这许多年,到今日还耍伎俩来诓我!”
“义父认不得郁儿,因为这些年来义父你从未将孩儿放在眼里心上。”凌郁的心且沉且浮。
“那你今日布下这漂亮的一局,想干什么?”司徒峙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孩儿只问一件事,当年是谁杀了我全家?”
司徒峙睥睨一笑:“枉你在我身边日久,竟还是这般执迷不悟,自讨苦吃。你要的答案这世上只有我知晓,我却偏偏不告诉你。你能如何?”
凌郁对这个男人所有的怨尤都在这一刻倾泻而出。她蓦地挺起匕首,飞身斜刺向司徒峙。司徒峙衣袖一卷,翻手去抓她手腕。哪知她这一招本就是虚势,白蛇一般从他手心里脱出去,回身直扑向他胸口。
司徒峙惊惧地看着她,不知她从哪里学来了这样厉害的武功,全然出乎意料。此刻出招阻挡已嫌太迟,只一愣神的工夫,透明匕首已逼到眼前。凌郁展开一对白翅长袖,像头雪鹰般地猛扑下来。只是,她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犹豫。就是这点犹豫,被司徒峙抓进眼里。十五年的朝夕相处,毕竟不是虚掷。他算准了凌郁不忍下手,索性不躲不避,挥掌拍向她肩头。
人与人之间的争斗,往往只在一线之间,成王败寇,非生即死,容不得半点犹疑。凌郁的匕首眼看就要划破司徒峙前胸,她心头却一阵惘然,手一颤,推进的速度慢了半寸,司徒峙严威的掌力就结结实实打在她右肩上。她只感到整条手臂一麻,匕首脱手而出,身体弹起来,重重摔到几丈之外。
司徒峙抢上两步,在空中截住匕首,落到凌郁身前,一把揪住她衣襟,执匕首横于她脖颈上,怒喝道:“你竟想谋害我!你个忘恩负义的贱丫头!”
凌郁肩头火烧火燎地疼,心上却有一种从未有过的轻松与舒坦。她的喜怒哀乐,爱恨情仇,终于都不必再苦苦隐藏。
她深深望着司徒峙:“孩儿怎敢谋害义父。我全家都死了,只留下我一个,我得为他们报仇。求义父告诉孩儿,杀我全家的仇人是谁?”
司徒峙仔细端详凌郁,在她脸上惊奇地发现了自己最喜爱和最憎恶的一些特质,这两相矛盾的特征组合成了一张美丽的面孔。是呀,凌郁原是这样美,她的容貌让他既倾心爱慕,又切齿痛恨。便在此刻,他终于知晓她是何人。人生隐匿的真相充满嘲讽,而自己,竟愚钝至此。他心头一紧,又一沉,咬着牙根狠狠说道:“知道这一家人怎么会遭横祸惨死呀?因为你,全是因为你!你是个受诅咒的孩子,无论到哪儿,只会带来不幸和厄运。”
这番恶毒的话浸入凌郁五脏六腑,与她内心深处一个微弱的声音汇成一股巨大的洪流。全家人都死了,为什么偏偏留下我一个?这些年来她不断发问,却没有答案。司徒峙的话给了她一个残忍的答复。她不愿相信,可她惧怕这是真的。她发了疯地想要找到凶手,手刃仇者,以此证明她存在于世间的意义。
“当年究竟是谁杀了我全家?我的仇人是谁?”凌郁红了眼睛,固执地苦苦追问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