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夺秘(第5/13页)

走到近前,慕容旷方开口叫他:“观己!”

那僧人回过身来,眉目清朗,年纪和他们几个相仿。他一怔,忽乐得奔过来叫道:“慕容!”

观己是至心寺的修行僧人,也是慕容旷的朋友。这天他们借宿在寺中厢房,陈设膳食简陋,但可喜寺院清幽,亦可喜观己和尚为人高妙。晚上稀稀地落了雨,古刹松柏摇动。他们坐在廊下,有一搭无一搭说着闲话,呼吸间有那么一点儿湿薄的寒意。这样宁静深湛的夜晚,让人怀有近乎伤感的愉悦,唯恐恍惚之间,光阴就流走。

翌日辞去,三人复又启程。一路间有慕容旷拜会旧友,旅途便增添许多乐趣。徐晖时常向慕容旷讨教修习《飘雪劲影》过程中的种种困惑。慕容旷说,《洛神手卷》上记载的并非简单的武功招式,而是心神、体魄与自然的结合统一,因而不可能一蹴而就,寄希于短时内突飞猛进。像徐晖此时的武功停滞情形就再平常不过,它显示了习练者的心智性情在某一点上正与身体进行激烈的交战与磨合。一旦冲破了这层停滞,武学修习往往便会更上一层楼。

有时在野外,凌郁会使出“拂月玉姿”和徐晖的“飘雪劲影”切磋。这两套武功碰到一处,能激发彼此武功修习的巨大潜能。虽然徐晖尚嫌生涩,凌郁所学有限,但二人相知相恋,正暗合了《洛神手卷》的本源,于是也就带出一种特别圆润和谐的美感来。他们仿佛一对仙鹤,舒展开巨大的半弧形羽翼,踮起修长脚趾,相向起舞,时而腾空飞翔,时而点地凌跃。慕容旷坐在一旁看着,心中既为他们欢喜,也缥缈生出一种人世孤独之感。

慕容旷告诉凌郁,他已查出传她《拂月玉姿》的那个汪觅兰的身份。她是从前西域圣天教教主座下梅兰竹菊四大护法之一。当年圣天教教主把《拂月玉姿》分成四部分,分别授予四位护法。后来圣天教与神魔教合而成一,四大护法除梅谷梅冷玉早死外,其余三人——兰筑汪觅兰、竹林许青竹和菊园池问菊,便各自隐居起来。

“梅谷梅冷玉、兰筑汪觅兰、竹林许青竹、菊园池问菊……”徐晖叨念着这四大护法的名号,忽然皱紧了眉头:“竹林许青竹?好像在哪儿听说过。”

慕容旷说:“上回在临安,益山不是提起说,韦太后的武功是跟一个叫许青竹的女子学的吗?应该就是这个许青竹。”

“原来,韦太后的师父大有来头。”

“当年圣天教教主之所以传四大护法每人一部分《拂月玉姿》,可能是想让她们四人相互扶助,又相互牵制。没想到后来这几人争来斗去,都想把对方的那部分武功也据为己有。如今《洛神手卷》的副本重现江湖,梅冷玉和汪觅兰虽已死了,另外两人可还在世,说不准会跑到雕鹏山去争抢。”慕容旷道。

徐晖点头说:“兴许韦太后也会派人去呢。”

凌郁笑道:“那阿晖可得加倍当心,别再让韦太后见到,不然她还会拼了命跟你讨要秘籍。”

三个人聊着江湖上各种奇闻逸事,时间飞逝,不多日便深入雕鹏山所在的太行山脉。仲冬时节,北方大地的土地已冻得结结实实,呼出一口气仿佛都要冻成冰块似的。某日晨起出门,眼前茫茫一片雪白,万里江山如简笔勾勒的水墨大写意。凌郁极少见到落雪,快活地走在厚实松软的雪地里,脚下咯吱咯吱地唱着歌。

但凌郁毕竟是女子,又自小长在江南,日日骑马在冷风里赶路,渐渐有些吃不消。她整个人缩在衣裳里瑟瑟发抖,压低了帽檐,鼻头和两颊仍然冻得通红。徐晖和慕容旷见状十分心疼,赶到大市镇买了件厚厚的绉面貂皮鹤氅给她罩上。一到客栈,慕容旷马上吩咐店小二温上烧酒,给凌郁喝一盅暖暖身子。徐晖不敢让凌郁立即烤火,唯恐乍冷乍热于她身体不好,自己先就着炉火搓热双手,赶紧把凌郁冰冷冰冷的手脚捂进怀里。凌郁把脸深埋进鹤氅细软的毛皮里,恍惚觉得,这哗哗流淌的是她最幸福奢侈的一把时光。

雕鹏山地处西京路太行山飞狐陉旁系,因山顶聚集了大群猛雕,且山形如大鹏展翅而得名。其地势险峻复杂,山峦层叠陡直,据当地人说,连最擅爬坡的山羊都纷纷避开此地。而且山峰多怪石、少林木,外人不易藏身,又与周边其他山脉连成一体,利于山上人隐蔽转移,极是易守难攻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