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第7/36页)

卢闰英道:“就算是勉强就嫁,过门五六个月就生孩于,岂不是大笑话,你我两家也闹不起这个笑话。”

李益点点头道:“那当然,何况风声传出来,对姨丈的家教,我的私德都有亏损,让那些多事的御史老爷参上一本,虽不致有多大的罪,到底颜面上不太好看。”

卢闰英忧急得双眉皱在一起,李益轻揽着她的腰肢道:“别焦急,这事未必就会如此凑巧,即使真的发生了,也容易解决得很,尤其是在长安,自天宝之后,官宦之家的礼防极疏。亲朋来往,男女不禁,没出嫁的女儿家,闺中养汉子已不算新闻,但闺中养孩子却从所未闻!”

“十郎,你别开玩笑好不好!我都急死了!”

“我怎么曾在开玩笑,正因为你着急,我才告诉你这种事不是你第一个,那么多的闺阁千金,都没有顶着个大肚子上花轿的,你又急些什么呢?”

“她们是怎么个办法的?”

“在平康里有几位密医,药丸灵得很,一剂下去,立刻烟消云散,神不知鬼不觉。”

“你是说堕掉?”

“是的!这是唯一的办法,平康里巷,琵琶人家,在长安这么多乐户中,夜夜春宵,没一个是规规矩矩的,有些乐女们早晚的客人都不同,开了花还不知道茄子葫芦,如若没有这些要命郎中,天下岂不大乱子!”

“十郎,你口头留点德好不好,怎么叫要命郎中呢?”

李益笑道:“我旧日相与的朋友里有一个就是专干这行的,他配制的药特别灵,这是他自己起的外号,他还在自己的私室墙壁上贴了八个字,一剂致命,不灵退钱。自夸说任何医生都不敢贴这八个字,只有他,贴出这张字条后,居然门庭若市,户限为穿,求药者日以百计……”

“该死,这样子还会有人去求教他?”

“他专售堕胎药,本就是要命的行业,不过他要的是没出世的命而已!”

卢闰英道:“难道他不怕作孽吗?”

李益叹道:“这就是立心的问题了,他说他祖上遗留此一秘方已有数代,却都是偷偷的,俏俏的做,到他父亲这一代见有利可图,才大事经营,据说他父亲到了五十岁时才生他,也是跟菩萨打官司得来的。”

卢闺英引起了兴趣,忙问道:“跟菩萨也能打官司,这倒是从所未闻的新闻。”

李益笑道:“反正是姑妄言之,姑妄听之,他父亲到了四十岁后。膝下犹虚,就开始着急了,他的母亲也很贤慧,一连置了三房侧室。四五年来,仍是没有消息,急得求神拜佛,说也奇怪,不管到什么庙里,他父亲的香烛都是点不着的,同样的东西,别人用得都是好好的,到了他父亲手里就熄掉了。”

卢闰英道:“可见冥冥之中,已触鬼神之怒。”

“城西有座送子观音殿,妇人求子者,就到庙里去虔诚祝祷,然后把菩萨座下的泥娃娃抱一个回家,若是心虔意诚,每可如愿,那些泥娃娃有男有女,思子得男,望女得雌,十分灵验;所以庙里香火很盛。”

“真有这么灵验吗?”

李益一笑道:“别的庙里不知道,这座庙倒是的确灵验,因为大殿上的横匾题着诚心则灵四个大字,假如不灵,就是诚心不足,而心诚与否,唯有神知。”

卢闰英也笑笑道:“这种说法下当然没有不灵验的。”

李益道:“可是也真有灵验的时候,那一次这位朋友的母亲跑去虔诚祝告,一口气抱了三个泥娃娃。”

“一不可得而求三,这也太贪了!”

“那知在回家的路上。突遇倾盆大雨,狂风大作,把轿都淋得透湿,回家一看,三个泥娃娃成了三团烂泥。”

“这是神灵示警,责他们作孽太甚。”

“那位妇人也是如此劝她的丈夫,说从此收了这门行业吧,男的也深自惶恐,果然就收起了来,说什么也不再卖那种药了,结果有一个闺女因为与人私通受孕,求药不果,羞于见人而自尽。一个独居的孀妇,夜半被人强暴后不顾而去,她为了顾全名节,不敢声张,谁知过了一两个月发现已经有了孕,也来秘密求药不果,只好夜半举火,活活焚死在柴房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