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二 章(第5/27页)

郑净持是很重礼仪的人,对李益如此隆重的拜访显然是很感动,也很满意,她也是个细心的人,显然他明白李益不让李升来拜见的用意,因而感到对李升很歉疚,而且她说话很技巧,“一门弱息,茕独无依。”跟“贵管家都委屈了”这两段话根本连不起来的,却巧妙地出感慨中掩饰解释了自己的失仪。

李益的答话更为技巧,他衬托李升是自己的奶公,那在下人中是非常尊崇的地位,主人可以不必用对下人的客礼去奉待他,这就自然解脱了主人的困窘,但下面的一个请求却很冒昧,也可以说很不合礼仪,因为就是他这个客人也不可在主人的地方随意走动,更何况下人呢,然而李益请求得是那么自然,那么坦率,充分的表现出他的随和和仁慈,这种态度最能取得郑净持这种身份的人的好感。

果然郑净持笑了,笑得非常开心,鲍十一娘说过李益的许多好话,许多优点,她也就心中为李益定了型,但是今天第一个印象。似乎就推翻了那个典型,她觉得有对李益的重新估计的必要,而第一个开始就使她非常满意了。

在鲍十一娘口中的李益,只是个有才华,有好出身的漂亮的年轻人,虽然出身于清华世家,家计却并不富有,这一类少年人大多老成持重,但缺少魄力。

李益初来的印象推翻了以前的假设,这个年轻漂亮有才华,而且还很练达,很精明,很果敢,很豪爽大方,很体恤人,一切都是那么美好,美好得使郑净持难以相信,反而使她有点惶恐了。

这样一个具备有优秀条件的青年人,虽然是肯接受她们母女那种近乎荒诞的条件。但他的目的是什么?

因此她倒是不敢把准备好的话,直接了当地说出来了,她觉得要试探一下,于是她开始技巧地谈天,由寒暄客套开始,慢慢谈到李益的家世。

李益也早就准备好了,他说自己的家庭,父亲去世得很早,他是在寡母的教育之下长成的,也是严母的督促下苦赞出来的。同族的大父李揆虽曾任过肃宗皇帝的宰相,族中人也有不少在京师任职,但父亲只是员外郎而已,为人清正刚介,无求于亲友,郁志而终,对他这个独子寄望甚殷,自己虽然少年得意,及冠而拔,满心想好好地有一番作为,以慰闾中慈母,泉下严尊,但到了长安后,才知道仕途多舛,求一官仍是难如蜀道。

他本就善于言词,这番话尤其说得富于表情,听得郑净持为之唏嘘不已,对这个大孩子的好感又增加了几分。

因此当鲍十一娘再度进来时,看见两个人之间融洽的神情,脸上又飘起了一丝羡色,她知道李益是个善于捕捉女人感情的能手,但没想到一向冷漠的郑净持也会这么快就被李益感动了,当郑净持悄悄背脸用袖角拂拭泪痕时,她也很快地向李益眨眨眼,竖起一个大拇指,眨眼或许有挪揄的意味,竖指却是由衷的佩服。

郑净持再度回脸时,她就笑着道:“净持姊,小玉呢,怎么还不出来见见十郎,我把小妮子说成个天上有地下无的绝世佳人,不让他见见,还以为我在吹牛呢。”

李益也忙道:“小侄尚有微物是专诚奉致小姐的,方才跟夫人谈得投机,竟然忘记了,实在失礼得很。”

说着把放置团扇的锦盒从身边取了出来,郑净持以为又是什么贵重的礼物,连忙道:

“妾身拜受厚仪,已经愧不致当了,小女实在不敢再受丰赐……”

李益笑道:“夫人言重了,这里面只是小侄一首近作,几笔涂鸦;稍申小侄之诚心而已,请夫人先指教!”

他打开锦盒,取出了那柄题着诗画的团扇,双手奉到郑净持手里,鲍十一娘笑道:“李十郎果然脱俗,一诗一画一扇,用以持赠闺阁;雅得有趣可爱。”

李益道:“从十一娘口中,拜悉玉娘高才,金珠玉璧,君虞不敢用以唐突谪仙,寸寸微忱,或可博玉人一粲。”

未读诗,先看画,但一看到画面,两个女人就怔住了,李益也感到有点诧然,忙问道:

“可是词中有不当之处?”

郑净持从失神中惊醒过来,以微带颤声问道:“这画是公子亲作?”

李益道:“是的!小侄在课读之余,略习丹青,只是信手涂鸦,未能深入堂奥,想必惹得夫人见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