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不知道(第4/6页)

瑾瑶看看周围,还是这个家,气味都不曾改变。她怎么接到的电话,怎么拼了命想冲进手术室,却最终,只看到他冰冷的身体被看不清面目的医生护士推了出来,她一路追,追过逼仄走廊。

一年,是否就是代价。瑾瑶在医院的太平间陪了那副躯壳整整一夜,梓沁与肖晓寸步不离守在门外。

她去握他的手,去抚摸他的脸。她说:“齐延,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

他的后事是父母前来料理,瑾瑶把自己关在家里,托了梓沁去做一切的交涉。她知道,他们同她一样,还没有接受这个现实,不得不接受这个现实,也接受彼此不情不愿的关联。

他的骨灰被带走的那一天,瑾瑶在站台的角落,看着火车缓缓启动,远远南下。

房子留给了她。她说:“梓沁,我想看他都没有地方可去。”

瑾瑶沿着平日里打发无所事事时光的路途慢慢地走。现在的自己,似穷途末路,无以为继。走着走着猛然贴着路边的栏杆蹲了下来。恍惚中又看到母亲第一次点起烟的动作。

“我想给你画一幅画,但不是这样子。”

瑾瑶抬起头,是路边画画的男子。本不想搭理这无聊的路人,忽而从眉梢眼角以及青色下颔看出的熟悉,“第三极见过?”

男子点头,瑾瑶便凑过去看他的画,林陌时,画面还是空白,名字先署上了。

“我总是画临摹习作,油彩一层一层把自己的名字彻底覆盖,心里就踏实了。”

他说:“我收工了,你要不要来看看我的画室。”

物归原主

陌时的屋子是很大的单间,墙上挂着墙角堆着全是画,斑斓得过分显得拥挤。

挂起来的悉数是临摹的凡·高,从鸢尾花、葡萄园到麦田里的乌鸦,环绕一周。

陌时从墙上摘下一幅《向日葵》,说:“曾经你买走了我人生中的第一幅画,现在我把它送给你。”

那一日,他在画室里间,紧张地看着这个清淡女孩举起那幅简陋的画纸。接连三个月,如果再卖不出去,他就没有下一次了。他看着她卷起卡纸离开在门外细碎的阳光里,开始相信,Everything will be fine in the end,if it is not fine,it is not the end。肖晓告诉他,这是这个外文系女孩的口头禅。

瑾瑶接过画,说:“可是你知道么,If it is fine,it is the end。”

瑾瑶把《向日葵》挂在客厅的电视墙上,而后拉上窗帘,打开DVD,拿出就在齐延出车祸的前一天买回来的碟子,转了进去。

《物归原主》,瑾瑶抱着水杯,坐在沙发上,身边没有那个人,独自静静地看。战争,承诺,寻找,生死,偏偏要是这种片子。可是,当最后,戒指和信件被找到,岁月侵蚀的面孔获得重生的自由时,瑾瑶的眼泪簌簌地落了下来。

与逝者相忘于生活。瑾瑶摁下关机键,仰面看着天花板,是你早有预感,还是命运前来驱使?是不是如果我活下去,你也将存在于我的记忆中和我一同,活下去。

知道不知道

现在,瑾瑶每天晚上7点工作到清晨3点,大单大单的翻译接踵而至,似是要狠狠把自己埋在文字中直至窒息。睡到中午出门,在小区的长椅上坐着,看树叶次第落下,铺在地面。

或者去陌时的画摊。生意好的时候,自然少不了与她分红,去火锅店饕餮一番,加点酒,再抽点烟,听周围的人高谈阔论,偷着笑。

可是喝着喝着,就停不下来了。陌时没去劝阻,看着她喝,喝到趴在桌上起不来,他拖着她进了出租车。

瑾瑶的房子漆黑寂静得有些骇人,没有照片,没有第二个人的物品,只有一个二十四岁独身女子的生活痕迹。陌时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突然想到活埋这个词。

他把她安置在床上,盖好被子,俯身看着半睡半醒的瑾瑶。他说:“瑾瑶,你知不知道?”

他轻轻俯下身去亲吻她的双唇,她本能地避开,圈住他的颈,把头埋进了他的怀里。她说:“陌时,他死了。我是真的被抛弃了。”

心底的化石

深秋,瑾瑶说她的故乡这个时候正是梧桐树落叶铺成大路的时候,于是陌时说我们去什刹海写生吧,那里有梧桐。

瑾瑶买了两杯烧仙草回到陌时支着画架的树下,陌时正在接电话,“我去看你吧……好吧,你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