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宗罪之青螺髻(第5/9页)
我对我的家人真诚的微笑着,虽然每一次笑都会牵动假发下面的伤口,宛如刀割,但那却是多年来我笑得最多的一次。就如海的女儿,欣然接受了巫婆的条件,让自己每一步都宛如走在刀尖上,却还是快乐的为王子跳舞。
这种虚假的幸福就这样麻醉着我们伤痕累累的家庭,直到有一天,未来妹夫单独和我相处时,他对我说:“我听说过你的事情,如果伤口很疼,就不要戴着假发了。”我感激的笑笑,说不必了。他却执意要我摘下假发,我默然一笑,轻轻将假发揭开一角。他脸上的肌肉激烈的收缩着,似乎要强行维护着礼貌的表情,我知道这种感觉很难受,就和我当年在库房里看见那个老人一样。于是我笑道:“我都说不必了”,将假发戴了回去。
大年三十那天,妹妹打开了送给父母的礼物,是十二首贺诗,未来妹夫的杰作。我看到妹妹脸上幸福自豪的红晕,还有父母开心的笑容,心中一动,眼泪都要流了出来。
未来妹夫拿出一瓶药,有点腼腆的递给我,说是为我买的,专治烧伤。
家里的气氛顿时凝固了,看来连妹妹都不知道妹夫会有这一招。大家小心翼翼的看着我,似乎是在祈求我收下它。可是我还是微笑着说:“不必了,治不好的。”
妹夫有些脸红,不甘心的问:“姐到底是怎么伤得,怎么会治不好?”
我淡淡一笑,回头瞥了一眼一脸茫然的妹妹,终于吐出了那几个熟稔的字:“那时妹妹推了我一把。”
时间宛如顿时中止了,不知过了多久,我觉得脸上一热,是母亲愤怒的给了我一个耳光,打得很重,我的脸顿时红肿起来。不过也许她比我更痛,因为我看见她的手和她的嘴唇都在不停的发颤,她甚至在用一种乞求的眼光看着我:“曼儿,你不要开玩笑了!”
我轻轻摸了摸脸颊,轻轻道:“我说的是真的,那时她推了我一把。”
母亲喉咙里发出一声绝望的呻吟,掩面瘫倒在沙发里。昏暗的光线下我看见她将头埋在围裙里,肩膀不停的抽搐。
我静静的走过去,站在她身边,一动也不动。
良久,母亲抬起头,伸出手或许是想抚摸我被她打肿的脸,小时候她总爱坐在沙发上摸我的脸,不过现在不行了,她老了,变得又瘦又小,尽了力也只够得着我的腰,她哭着说:“曼儿,别这样,她是你妹妹。”
我点点头,道:“是,是我妹妹推了我一把。”
母亲终于尖叫一声,晕倒过去,大家赶紧围了上去。我知道我不应该再呆在这里了,于是缓缓向门外走去。妹妹和妹夫似乎想说什么,却始终没有开口。
其实母亲误会了,我坚持这么说不是因为我恨我妹妹,相反,我很爱很爱她。我只是想陈述一个事实。
我一直以为自己说的是真的,妹妹就算死了也不应该怨恨我。
眼前的屏幕一片幽黑,电源指示灯那血红和惨绿的光泽格外刺眼。屏幕上似乎有无穷无尽的光影在飞速的流动着,黑暗却在这些光影中沉沉积淀,宛如一个亘古已然的幽洞。
电流的声音变得凌乱而尖锐,宛如很多人在若有若无的叹息着,一抹隐约的亮光轻飘飘的从幽洞的最深处浮了上来。
我用力阖上双眼,却又忍不住去看。
眼前赫然是一张灰垩色的脸,在屏幕的深处缓缓摇曳着,似乎带着讥诮的微笑。
我知道那就是我挂在墙上的照片。然而我的照片是挂在屏幕后面的那扇空墙上的,决不可能将投影反射到屏幕上。
除非——除非像中人此时就站在我身后。
我的手开始发抖,屏中影子逐渐清晰,似乎那人正将脸从我的肩头凑过来,好看清屏幕上自己的影子。音箱里发出一声尖锐的长鸣,似乎是有人在遥远的地方惨叫。我不敢回头,下意识的将握住鼠标的手抽回。
突然我的手如被电击,一阵寒冷从指尖直窜心脏——我手中握住的似乎不是鼠标,而是一头蓬乱的长发!
啊,我高声的尖叫着,但耳中却听不见自己的声音,桌上深蓝色的玫瑰花瓣突然如烟花一般砰然散开,落了我一脸,紧紧粘在我的皮肤上,在我眼前一点点浸出鲜血般的颜色——那不是玫瑰花瓣,而是传说中诸天降落的血色花雨——曼殊沙与曼荼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