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回既死明月魄(第5/9页)

钟相不去瞧曾埋玉去向,只是拉着秦渐辛寒暄,颜色虽然庄重,语气却颇有亲切之意。秦渐辛同钟相并肩入城,眼中所见,尽是一张张敬畏的面容;耳中所闻,尽是欢呼鼓乐之声,不禁微有飘飘然之意。入得府中,早见流水价排开宴席,只待与众人接风。钟相拉着秦渐辛不肯放手,同入主席坐定,竟是第一杯酒便敬秦渐辛。

杨幺见钟相对秦渐辛着重,心中也自喜欢,慢慢斟了一杯酒,笑道:“钟左使有所不知,这位秦公子不但能言善辩,见识过人,而且精通兵法。横岭湖一战,秦公子定下奇计,以三百人大破数千金兵,只怕教主当年也是有所不及。”钟相大喜,笑道:“原来秦贤弟善于用兵,那可再好不过了。咱们这里缺的就是能用兵的人。来来来,我再敬秦贤弟一杯。”秦渐辛脸上一红,举杯饮了,笑道:“钟左使对我这无名小卒实在太客气了,晚辈这么一点点年纪,怎敢和钟左使兄弟相称?”

钟相呵呵大笑,说道:“适才教主的手谕,是秦贤弟亲口念的。教主之意,是要我即刻在湖广举事。自古逐鹿天下,第一要务便是要礼贤下士,延揽人才。连教主都那么看重你,何况是我?秦贤弟智谋过人,适才愚兄已见识过了,杨天王又说你善能用兵,我不招揽你,却招揽谁去?秦贤弟,做哥哥的是个粗人,不懂得那些收揽人心之术。你若不嫌弃,咱们便结为金兰兄弟,从此祸福与共如何?”

秦渐辛一怔,心道:“招揽人心哪有明白说出来的道理?”但听钟相语气诚恳,心下也自感动,只得道:“钟左使青眼有加,晚辈怎敢不知好歹?只是晚辈与钟昂钟大哥订交,虽未结拜,却早已兄弟相称。怎可再和钟左使结拜?”钟相笑道:“这也好。”提高声音道:“昂儿!”钟昂在另一席上,听到父亲呼唤,忙起身过来。钟相道:“这位秦公子和你既然兄弟相称,你这便跟他结拜了罢。”钟昂躬身道:“秦兄弟智勇双全,义气过人。能得这样的结义兄弟,实是孩儿的福气。”

当下钟相命人在院内摆起香案,秦渐辛和钟昂八拜已毕,便行参拜义兄,又向钟相行礼,口称“世叔”。钟相大笑,说道:“咱们学武之人,自然不爱珍珠宝贝。回头有空,我将我的铁掌功夫传你,便算是世叔的见面礼罢。”自杨幺以下,众人纷纷上前道贺。仇释之笑道:“钟左使这一开口,岂不是叫咱们这些道贺的人为难?这样罢,秦公子若是不弃,老衲改天也传你一门‘叠浪劲’的运力法门,算作贺礼。”秦渐辛大喜,他对钟相的铁掌神功倒不怎么艳羡,但对仇释之那门叠力之术却是心仪已久。这时听仇释之答允传授,心中当真是欢喜难以形容。

大宴之后,钟昂便要杨钦安排义弟的宿处。钟相道:“秦贤侄既然是你义弟,便不是外人,又何必另行安排府邸。昂儿把你的厢房让出来也就是了。咱们一家人到后庭小酌几杯,也让秀儿、义儿拜见义兄。外面的事务,杨兄弟你看着办罢”杨钦微微躬身,自行去了。

三人谈谈讲讲,缓缓走到后庭。那后庭营造极尽巧思,武陵山色自楼宇的罅隙中透出,与庭中假山怪石连成一片,直如身在山中一般。一泓活水自西南引入,向东北缓缓淌出,水中飘着些花瓣,残红婉转,暗香浮动,煞是动人。钟昂笑道:“兄弟,他日你若是功成名就,身思退步,便沿着这溪水上去罢。只怕你倒是有缘人。”秦渐辛一愕,登时想起,惊道:“难道这竟是武陵溪么?”钟昂笑道:“兄弟好聪明。这武陵溪人人都说发源自桃花源中,向东逝入洞庭湖,便是武陵渔人所缘之溪了。愚兄少年时任性,倒是真沿着溪水上去过,可惜无缘,倒是给困在山里十余日,险些连性命都送了。”钟相大笑。

忽然一个清柔的声音接口道:“只要心里息了争权夺势的念头,天下之大,哪里不是桃花源?何必定要缘溪而上?哥哥你自己犯傻,还要旁人跟着你犯傻么?”秦渐辛只觉那声音说不出的动听,情不自禁转头瞧去,只见一个少女分花拂柳而来,瞧来不过十五六岁年纪,一身湖水绿衫子,脸上犹带稚气,却是明艳照人,莫可逼视。秦渐辛只看得一眼,便即低下头去不敢再看,心中扑扑乱跳,脸上微微发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