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年年鬼哭新(第8/10页)

秦渐辛见他伤感,不敢多问,忙岔开话题,说道:“方教主,现下咱们是上龙虎山暂避么?”方腊微一沉吟,说道:“王宗石焚烧南边民房,显是料到了我会上龙虎山。他现在定是守在龙虎山北,一来阻我上山,二来防天师派人众掣肘。我现下不想伤他,暂且避开他罢。”秦渐辛默默思索,忽道:“方教主,我看我们还是上山的好。”方腊一怔,问道:“为什么?”秦渐辛道:“方教主虽不想杀他,但所谓做贼心虚,王右使决计不会如此托大。我猜他在南边放火,乃是虚张声势,故意诱方教主向北。对他而言,天师派是疥癞之疾,方教主却是心腹之患。”

方腊默然良久,长叹一声,道:“上山罢。”飘然向南而行,身法虽快,却微带癫狂之相。秦渐辛奋力跟随在后,只落后六尺远近,心中暗暗为他难过。

二人穿过一片火海,绕开龙虎山山门,寻小路上山。眼见上清宫已在一望之地,方腊忽道:“我要去寻天师派的臭道士打一架,渐辛,你怕不怕?”秦渐辛踌躇道:“我虽不怕,但我终究曾是天师派弟子,若是遇见相识,不免尴尬。方教主高抬贵手罢。”方腊哈哈一笑,说道:“既是如此,咱们便去你坐牢的山洞躲躲罢。”他心中郁闷,原想迁怒天师派,但想起窦巧兰,心中终究不忍,忖道:“我辜负了她一世,终不能又害得她做寡妇。”

正要绕宫而过,却听得宫中钟声悠然响起,作三长两短之音,却显得甚是闲雅,毫无惶急之兆。方腊立时驻足,低声道:“天师派有准备,只怕要有一场大战。咱们瞧瞧热闹。”秦渐辛微笑道:“方教主怕王右使抵挡不住么?我瞧天师派外强中干,决不是王右使的对手。”

方腊不答,却向宫门远远一指。只见张玄真身穿玄色鹤敞,峨冠博带,站在宫门,左右站着八名灰袍道人,都是四五十岁年纪,只因隔得远了,瞧不清面目,但看身形其中便有卢玄音、董玄容在内。秦渐辛惊道:“天师派玄字辈高手竟有九人之多,我还道只有三人呢。”方腊低声道:“天师派总管天下道观,上清宫中虽然人手不多,但若算上散布天下主持各处道观的耆宿,当真说得上是高手如云。我半月前便得知,张玄真已将九玄真人尽数召回,显是决意与我明教决一雌雄了。”秦渐辛奇道:“九玄真人?”方腊道:“天师派玄字辈弟子,出类拔萃的共有十二人,十余年前帮源洞一战,有三人死在我手里。余下的九名玄字辈便号称九玄真人。却只有三人驻守龙虎山本处,想来你都是见过的了。”

秦渐辛思之骇然,说道:“光是出类拔萃的,便有九人之多,那其余的岂不是数以十计?我还道天师派只是徒有虚名,却是外强中干呢。”方腊沉声道:“这还只是玄字辈,上代人物中,除了张虚靖和林灵素已死,尚有三名耆宿在世,却是谁也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当今之世,能和我明教抗衡的门派,也只有天师派。只怕王宗石这次要栽个大大的跟斗了。”

眼见九玄真人带着百余名素字辈弟子,沿着山道缓缓而下。方腊自林中缓缓靠近,待大队走过,忽然手指凌空连点。落在最后的两名素字辈道人一声不吭,已然软倒,黑暗中竟然无人察觉。秦渐辛见方腊运起“控鹤功”,将那两名道人抓过,一言不发,便剥他们的衣衫,登时明白,便即跟着易服改装,口中却道:“方教主,你这手凌空取物的功夫可了不起啊,教给我成么?”方腊将头发打散了,挽成丫髻,说道:“这功夫也不甚难,改天教你便是。当年你给我磕了八个头,总不成只教你那么一点点内功心法。”秦渐辛喜不自胜。

说话间,两人改装已毕。方腊内功深湛,虽已年过六旬,却无一丝白发,这时从怀中掏出一块物事罩在脸上,双手揉搓得片刻,瞧来便已是一个三十余岁的寻常道人,丝毫不觉显眼。秦渐辛瞧着艳羡,说道:“方教主,给我也易容罢。”方腊道:“这百余名低辈弟子显然大半是各地赶来,彼此未必熟识。我是年纪太大才须改装,你却不必了。嗯,你面容太过白皙,未免显眼。”随手在地上蘸了些泥灰,便向他脸上抹去。秦渐辛满心不愿,但未及闪躲,已被抹中,只得自行改抹均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