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伏的恐惧 The Lurking Fear(第6/12页)
在暴风雨中守夜让我想起了在风暴山上那一晚的可怕经历,一想及此,我仍然心有余悸。我的思绪又飘到了那个古怪的问题上,自从见过那个噩梦一样的东西后,这个问题就一直反反复复出现在我脑海中。我奇怪,不管那个恶魔是从窗户还是从房间内部接近我们三人的,在它被巨大的火球吓跑之前,为什么总是从边上的人下手,而把中间的人留到最后?不管它从哪个方向接近,我从顺序上来看都是第二个人,为什么它不按着受害者所处的位置依次来抓?它是用什么样的触手来捕猎的,才能够到远处?还是说,它知道我是三人中的头儿,才把我留到最后去承受比同伴们更为悲惨的命运?
在我陷入对这些问题的沉思时,上天就像是特意安排要加重我的思虑一般,在附近劈落一道可怕的闪电,紧跟着就是山体滑坡的声音。与此同时,狂风声起,好似恶魔在哭泣哀嚎。我们确信,枫树山上的那株孤树再次遭到了雷击。门罗想查看一下破坏程度,从坐着的箱子上站起身走去小窗那里,他把窗板一拿下来,狂风暴雨就以震耳欲聋之势啸叫着卷了进来,我根本就听不见他说了什么。在他探出身子,试图在自然的魔窟中一探究竟时,我只好在一边等待。
风声渐渐平息了下去,天空反常的暗色也消散了,一切迹象都显示这场暴风雨就要过去了。我本来期望暴风雨能持续到夜里,这样将有助我们开展探查,但是一道阳光从我身后的木孔中偷偷透了进来,看来我的期望是要落空了。我向门罗建议,即使还有大雨要来,我们也还是先让屋里透点儿光进来为好。说着我就解了门闩,把粗陋的门打开了。屋外的地上已经凌乱不堪,都是烂泥和水坑,刚才的轻微滑坡也带来了一些新鲜泥土堆积在这里。除此之外,我没发现有什么东西能让我的同伴感兴趣到从窗户探出身子就一言不发看上许久。我走到他探出身子的地方,拍了拍他的肩膀,但他没有动。然后,我开玩笑似的晃了晃他,把他的身体转了过来。那一刻,我如同得了绝症一般,被恐惧的卷须扼住了喉咙。恐惧的根深深扎入无边无际的远古,扎入黑夜深不可测的渊薮中,不论是向过去还是向未来,都逃不出夜晚无边的黑暗。
亚瑟·门罗死了。在他被嚼碎抠烂的脑袋上,已经看不出脸了。
III 耀眼的红光意味着什么
在1912年11月8日那个狂风暴雨的夜晚,我借着提灯投下的阴森光影,一个人像白痴似的挖掘扬·马登斯的坟墓。下午那会儿,我看到雷暴雨将要来临,就动手挖墓了。到现在,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暴风雨突然作起,带得下面茂密的树叶发出一片怒吼,我真是太高兴了。
自从发生了8月5日那次事件后,我想我的精神已经有些错乱了。公馆里的恶魔之影,一直以来的紧张与失望,还有在十月的暴风雨里出现在村舍里的东西。门罗出事后,我为这个我怎样也想不清楚是如何死去的人挖了一个坟墓。我知道别人也一样想不清楚,所以就随他们认为亚瑟·门罗是自己走丢了。他们四处搜寻,却什么也找不到。这些棚户居民可能心中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但我不敢明说,怕他们受到更多惊吓。从我自身来讲,感情上似乎变得异常麻木了。公馆里的那次打击对我的大脑造成了某些影响,现在我除了去寻找恐惧什么也不能想,恐惧在我的想象中已经膨大到了灾难性的地步。由于亚瑟·门罗的死,我发誓接下来的寻找我不会向任何人提起,我要独自一人去做这件事。
就算只是看到我挖掘坟墓的场景,也足够把任何一个正常人吓坏了。不管是尺寸、树龄还是诡异程度都长到令神明也感到不敬的原始树木,好似是立在地狱般的德鲁伊教神庙里的柱子,向我投下饱含敌意的目光。树叶闷住了雷声,静默了狂风,只有一些雨点能够落进来。在我周围这些伤痕累累的树干后面,闪电透过来的微弱光线,照亮了废弃的公馆爬满常春藤的潮湿石壁。离我更近一些的地方是一座荒废的荷兰式花园,它的小径和花圃都被一种散发着恶臭的白色真菌一样的繁茂植被侵占了,这些植物从来没有接受到充足的阳光。而离我最近的地方则是一座墓园,里面生长着畸形的树木,它们像疯子一样上下摇动着枝桠,根茎把不洁的厚板都撬离了原位,扎入其下吮吸毒液。在古老森林的黑暗之中,在腐败溃烂的落叶形成的棕色遮覆之下,不时可以寻出一些低矮土丘的不祥轮廓,这是经常遭受闪电侵袭地区的地貌特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