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3 皮肤下的头骨(第8/19页)
因为饥寒交迫,我做了些难受的梦,接连梦到许多不相关的画面。许多被雷击的树像火把那样燃烧,许多被连根拔起的树摇摇晃晃地用根部走动。我的喉咙被割开,躺在雨中,温暖的血液从胸上流过,在我冰冷的肌肤上有种奇怪的舒适感。我的手指麻木,无法移动,而雨滴像冰雹那样拍打在我的皮肤上,每滴冰冷的雨水都像是锤击,然后雨水似乎又变得温暖,柔和地打在我的脸上。我被活埋,黑色的泥土被撒下来,撒进我睁开的眼睛。
我醒了过来,心脏快速地跳动着。现在是深夜,天空变得清朗,看上去无边无际,而我则躺在一个黑暗的碗中。不久,我便再次睡着,继续被各种梦境追逐。
远处有狼在嚎叫。我落荒而逃,穿过立在雪地中的颤杨森林,那些树的红色汁液散发着微光,就像挂在白纸般树干上的血红色珠宝。一个男人站在流血的树林里,头上被拔得光秃秃的,只立着一簇抹过油的黑色头发。他双眼深陷,精疲力竭地微笑着,胸上的血液比树汁更鲜红。
狼的叫声更近了。嚎叫声、吼叫声,然后是在我自己鼻子中翻滚的血腥味。与狼群奔跑,从狼群里跑开。奔跑。脚步灵敏,牙齿雪白,口中的血液味道挥散不去,鼻子里感到刺痛。饥饿。追逐,抓捕,杀戮和血液。心剧烈跳动,血液奔涌,就像被捕杀那样彻底恐慌。
我感觉到手臂发出咔嚓的声音,就像干树枝被折断那样,然后舌头上尝到了温暖的咸味。
有什么东西从我脸上擦过,我睁开了眼睛。一双黄色的大眼睛与我对视着,然后我看到一匹长着黑色颈毛的白牙狼。我尖叫起来,然后击打了它,把它惊吓得叫着往后退。
我挣扎着跪起来,蹲伏在那里,急促不清地说着话。天刚刚破晓,柔和的曙光才照射出来,让我清楚地看到了那个巨大的黑色轮廓……那是洛洛。
“噢,我的天,该死的你在这里做什么,他妈的吓死人了……可恶的畜生!”我或许最终可以控制住自己,但在这之前詹米就抓住了我。
他用那双大手把我拉起来,拉出了我藏身的地洞,然后紧紧抱住我,焦虑地在我身上轻拍,寻找是否有受伤的地方。他的羊毛披肩柔软地拂在我的脸上,闻上去有些潮湿,散发着碱性肥皂的气味和詹米的男性体味。我就像呼吸氧气那样,把它们呼吸进去。
“你没事吧?天哪,外乡人,你没事吧?”
“没事……有事。”我说,然后哭了起来。
我没有哭太久,我的哭泣只是因为太过宽慰。我试着说话表达自己的宽慰,但是詹米没有听。我浑身污垢,他用双臂抱起我,开始朝那条小溪走去。
“嘘,别说话,”他说,紧紧地把我抱在手臂里,“嘘,褐发美人。现在没事了,你安全了。”
我仍然因为寒冷和梦境而头脑糊涂。我独处那么久,没有听到别人的声音,现在他的声音听起来奇怪、不真实,而且难以理解。但是他那温暖、坚定的怀抱却是真实的。
“等等,等等,我忘记了。我得……”我说,无力地拉拽了他的衬衫。
“天哪,詹米舅舅,你看这个!”
詹米抱着我转过身。小伊恩正站在那个地洞的出口,拿着那个头骨,许多树根吊在他的四周。
我感觉到詹米在看到那个头骨时收紧了肌肉。“天哪,外乡人,那是什么?”
“你是说那是谁吧?”我说,“我也不知道。不过是个好人。别让洛洛闻他,他会不喜欢的。”洛洛正特别专注地嗅着那个头骨,好奇地扩张着潮湿的黑色鼻孔。
詹米低头端详着我的脸,稍微皱起了眉头。“你确定你没事吗,外乡人?”
“有事,”我说,尽管随着我逐渐醒来,我的神志也在恢复,“我又冷又饿,你有没有刚好带些早餐啊?”我渴望地问道,“我能吃掉一整盘鸡蛋。”
“没有,我没时间去带吃的,但我带了点白兰地。”他说着,把我放下来,然后伸手到毛皮袋里摸索。“给你,外乡人,喝点对你有好处。”他扬起一边眉毛补充道,“你可以给我讲讲你到底怎么走到这个荒山野岭来的吗?”我瘫坐在一块石头上,感激地小口喝着白兰地。我握着酒瓶的双手在颤抖,但是在深琥珀色的酒水直接穿过我的胃壁进入我的血液时,我的颤抖逐渐缓和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