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3 皮肤下的头骨(第4/19页)
上面传来模糊的嘶鸣声,在隆隆的雷声中可以听得见。我头晕目眩地向上看,看到了那匹马的脑袋从我上方三十英尺处的美洲茶属灌木丛中伸出来。灌木丛下面是陡峭、多石的斜坡,斜坡底部的长长刮痕说明了我最先就是摔在那里,然后滚到现在这个位置的。
我们之前就站在这个小峭壁的边上,但是它被茂密的灌木丛遮挡住,所以我们没有看见。因为惊慌,马刚才走到边上,但是它显然感觉到了危险,所以及时停住——不过还是让我滑了下来。
“你这个该死的浑蛋!差点把我的脖子给摔断了!”我说,然后怀疑它之前的那个未知德语名字是否也有类似的意义。我用仍然颤抖着的手擦去脸上的泥巴,然后在四周寻找爬上去的路。
没有路。我身后仍然是岩石峭壁,延伸下去与凸起的花岗岩相连。在我前面,峭壁突兀地终结,直直地与下面的小洼地相接。我所处的那个斜坡也与这个洼地相连,坡上长满了香槐树和漆树,直到六十英尺以下的一条小溪的岸边。
我站着纹丝不动,努力去思考。没有人知道我在哪里,而且我自己也不知道。更糟糕的是,要过一段时间才会有人寻找我。詹米会以为我因为暴雨而留在了穆勒家。穆勒家当然会以为我安全到家了;就算他们有疑虑,也会因为小溪涨水,不可能跟着来找我。等到有人发现那条被冲毁的路时,我通行的任何痕迹都早已被大雨冲刷掉了。
还好我没有受伤。我没有马,没有同伴,没有食物,有些迷路,而且还全身都湿透了。唯一能够确定的是我不会渴死。
闪电仍然在来回闪现,就像两把干草叉在天空中决斗,不过雷声已经变成了远方的闷响。我现在不用太担心被雷击了,毕竟有那么多的大树首当其冲,但是我仍然应该寻找地方躲避。
雨还在下,雨滴单调、规律地从我鼻尖掉下去。跛着被擦伤膝盖的那只脚,嘴里不断咒骂着,我慢慢地沿着滑溜的斜坡,走到了那条小溪边上。
那条小溪也因为下雨而涨水了,我能看到被淹没的灌木丛的顶部伸出水面,叶子被湍急的水流冲得无精打采。那里并没有严格意义上的河岸,我跋涉穿过茂密的冬青树和红柏树,朝南面的岩石峭壁走去,或许那里有岩洞之类的地方可以用来挡雨。
我什么也没找到,只找到许多垮塌下来的石头。它们因为被打湿而呈现出深色,很难从中间穿过去。但是,在不远处,我看到了其他或许可以用来当作庇护所的东西。
因为树根处的土壤被水侵蚀,小溪对面有棵巨大的红柏树倒了下来。它茂密的树叶杂乱地插进水里,盖在石头上面,而树干则小角度地横跨在溪水上面。在我这边的岸上,我能够看到那簇暴露出来的巨大树根,上面挂着破碎的泥土和小灌木。树根下的空洞或许不是完美的庇护所,但是看上去也比站在外面或者蹲在灌木丛下好。
我没有停下来思考那个地方可能会吸引熊、山狮或者其他不友好的动物。幸好,里面并没有动物。那个空间大概五英尺见方,阴暗潮湿。上面是巨大的扭曲树根,树根上面堆积着含沙的泥土,就像貛穴的顶部。但是它很结实,被冲刷过的地面虽然潮湿,却不泥泞。过去几个小时以来,第一次没有雨滴敲打我的头颅了。
我筋疲力尽,爬到了最边上的角落里,把湿透的鞋放在身边,然后睡着了。湿冷的衣服让我做了不少梦,乱七八糟地梦到血液、分娩、树林、岩石和暴雨。我在彻底的疲倦中无意识地醒了好几次,但都很快又睡着了。
我梦见我在生孩子。我没有感觉到疼痛,但是看到了孩子的头逐渐冒出来,就好像我站在自己的大腿中间,既是接生婆,又是孩子的母亲。我把赤裸的孩子抱在臂弯里,她身上还有来自我们俩的血污,然后我把她递给她的父亲。我把她递给弗兰克,但是撕掉她头上的胎膜,然后说“她很漂亮”的人却是詹米。我醒了又睡,在梦中的巨石和瀑布中间穿行,急切地寻找我丢失的某样东西;我醒了又睡,梦到自己在树林里被某种未知、可怕的东西追赶;我醒了又睡,梦见自己手里拿着刀,刀上沾满鲜红的血液——但是我不知道那是谁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