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3 检验良知(第14/21页)
最终,我们将那个陌生女人清洗干净,让她躺在我带来当裹尸布的破烂亚麻床单上。费德拉给她梳了头发,还给她编了发辫。我把那个装着草药的大石罐拿上来。我带草药过来,既是出于习惯,也是出于理性,但是我现在很感激它们,这与其说是因为它们帮助减慢了尸体的腐烂,倒不如说是因为它们带来的那种仅有的——以及必需的——仪式感。
我很难将这个笨重、发臭的陶土块与她的冰冷小手调和,她曾经用那只手紧紧抓住我的手,在令人窒息的黑暗中痛苦地低声说“告诉……”。然后我回忆起了她,回忆起她活着的最后时刻鲜血滚烫地洒在我的手上,这种回忆比看到她那赤裸着的干瘦身体被陌生人抬着时的记忆还要生动。
离得最近的牧师也住在哈利法克斯,她会在没有葬礼仪式的情况下被下葬,但是她要葬礼仪式有什么用呢?葬礼仪式的目的是安慰失去亲人的人们。我心想,不太可能有人来为她哀悼。因为,如果她有那么亲近的人——家人、丈夫,甚至情人,那么她就不会死了。
我不认识她,不会怀念她,但我会因为她以及她孩子的去世而感到难过。我是为自己难过,不是为她。我跪在她的尸体旁边,撒下芳香和苦涩的草药——芸香叶、海索草、迷迭香、百里香和薰衣草,这是活人献给逝者的花束,是微小的缅怀标志。
费德拉跪在旁边,沉默地看着。然后,她伸出手,轻柔地用手指把裹尸布盖在了那个女孩的脸庞上。詹米也走过来观看。他没有说话,只是弯腰把尸体抱起来,朝马车走去。
他始终没有说话,直到我爬上马车,坐到他身边的座位上。他啪啪地甩动马背上的缰绳,然后打了个响舌。
“我去找那个中士。”他说道。
* * *
当然,我们需要首先处理几件事情。我们回到河场,把费德拉丢下,然后詹米去找邓肯,并换掉弄脏的衣服,而我则去查看我的病人梅耶斯,然后把早上的事情告诉乔卡斯塔。
两件事情都不需要我去费神。法科尔德·坎贝尔正与乔卡斯塔坐在起居室里,小口喝着茶。至于约翰·梅耶斯,他腰部盖着卡梅伦家族的格子呢,正伸展开身体,懒洋洋地躺在绿丝绒躺椅上,兴致勃勃地咀嚼着烤饼。他那伸出格子呢的腿和脚干净得反常,看来前一天晚上有人趁他暂时昏迷,给他洗了个澡。
“亲爱的,来坐下,孩子,吃点东西,你昨晚肯定都没休息,今早看来肯定也很辛苦。”乔卡斯塔听到我的脚步声后转头说。她面带微笑,但我看到了刻在她眉毛中间的那两条担忧的皱纹。
通常,有人要是称呼我为“孩子”,我要么会觉得好笑,要么会觉得被冒犯;但在现在这种情况下,我却感受到一种奇妙的安慰感。我感激地坐到扶手椅里,接受了尤利西斯给我倒的茶,同时心想法科尔德跟乔卡斯塔讲了多少,以及他自己又知道多少。
“今天早上怎么样?”我问梅耶斯。尽管他昨晚喝了不少酒,但他看上去状况特别好。他面色红润,而且从他旁边盘子里的食物碎屑来看,他的胃口也不错。
他热情友好地朝我点了点头,嘴巴还在大声地咀嚼着食物,然后有点费力地吞了下去。“特别好,夫人。我真诚地感谢你。伤口处还有点疼痛,”他拍了拍下半身,“但是伤口缝得真是好,可惜我始终看不到。尤利西斯先生很善良,给了我一面镜子,”他解释道,有些敬畏地摇了摇头,“之前我从来没有看过自己的屁股,那里的毛同样很多,你肯定觉得我爸爸是头熊吧!”
说到这里,他开怀地大笑起来。法科尔德也埋头喝茶,掩盖了自己的微笑。尤利西斯端着茶盘转身离开,不过我看到他的嘴角抽动了。乔卡斯塔大声笑出来,失明的双眼开心地皱了起来。
“人们确实说知道自己父亲的孩子很聪明,约翰·昆西。但是,我很熟悉你母亲,所以我觉得你爸爸不太可能是头熊。”
梅耶斯摇了摇头,但是他的眼睛在浓密的胡须上方闪着亮光。“嗯,我妈妈确实喜欢多毛的男人。她说在寒冷的冬夜,毛多的人让人很舒服。”他看了看敞开的衣领,有些满意地看着露出来的浓密胸毛,“而且她说的或许没错。印第安姑娘就喜欢,不过回头想想,她们或许只是喜欢那种新鲜感。她们自己的男人,私处就很少有毛,更不用说屁股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