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3 检验良知(第13/21页)
詹米全神贯注地怒视,然后把目光转回到自己的手上。“嗯,那让事情更复杂了,是吧?”他弯腰捧水洗脸,然后猛烈地摇头,像湿身的狗那样把水滴甩了出来。然后他朝我点了点头,站起来,用沾有污渍的披肩擦干了脸。
“外乡人,你去料理那个姑娘,好吗?”他说完便怒冲冲地朝坎贝尔先生果断走去,长披肩左右摇摆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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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衣服没必要留下来,所以我把它们都剪掉了。她赤裸着,看上去应该二十多岁,营养不良,肋骨都可以数清楚,四肢纤细苍白得像剔掉叶子的树枝。尽管如此,她仍然重得惊人,而且还没消退的尸僵让她很难被搬动。还没处理完成,费德拉和我就大汗淋漓了。头发从发髻里散落下来,在我通红的脸颊旁披散着。
辛苦的劳动至少让我们很少说话,让我能够平静地思考。但这并不是说我的思绪特别平静。正如詹米说的,想要“打掉孩子”的女人,如果要自己完成的话,会在自己的房间里、在自己的床上动手。这个陌生女人来到这么远的地方,是来找其他能够替她堕胎,但又不会去她家的人。
我跟詹米说过,我们必须在锯木厂的营区找一个奴隶,一个可能有接生婆名声的奴隶,女人们会谈论她,会在私底下推荐她。
我说的话显然没错,但这并没有让我感到满意。那个帮忙堕胎的人害怕我们知道实情,所以已经逃跑了。如果她不逃跑,也不说什么,那么法科尔德·坎贝尔或许会相信我的话,认为那个女人是自己动手堕胎的——他几乎没法证明其他情况。但是,如果有其他人发现奴隶波丽安娜逃跑了——他们当然会发现!——那么她就会被抓回来审问,整件事情无疑就会被曝光。然后又会发生什么呢?
尽管天气炎热,我还是颤抖了一下。流血的法则在这件事情中也适用吗?当然应该适用,更不用说流了那么多血。我心想着,闷闷不乐地把另外一桶水冲到那个女人的洁白四肢上。
这个该死的女人。我心想着,用愤怒掩盖无用的怜悯。我没法为她做什么,只能为她收拾残局,真正的残局。或许我还能尝试拯救这出悲剧里的另外那个人,那个貌似帮忙却又无意义地害了人命、现在需要用生命来弥补过错的可怜女人。
我看见詹米已经拿到了酒瓶,与法科尔德·坎贝尔相互传递,热烈地说着话,偶尔转身朝锯木厂、河流和市镇那边指一指。
“夫人,你有什么东西可以用来给她梳头发吗?”费德拉的问题把我的注意力拉回到手中的任务上。她蹲在尸体边上,挑剔地用手指触摸着女尸缠结着的头发。“可怜的孩子,我不想就这样把你埋到土里。”她摇着头说道。
我觉得费德拉或许并不比那个死去的女人大多少,而且无论如何,是否要给这具女尸梳妆打扮过后才下葬并不重要。不过,我还是伸手到衣服口袋里摸索,掏出一把不大的象牙梳子。费德拉把梳子拿过去,开始边低声哼唱,边给女尸梳头发。
坎贝尔先生正要离开。我听到马匹的挽具嘎吱作响,以及马倌坐上马车时,它们期待地跺着脚,发出轻微的踩踏声。
坎贝尔先生看见我,深深地鞠躬,把头埋得很低。我简单地向他还礼,然后解脱地看着他们取车离开。
费德拉也停下了工作,凝视着那辆逐渐远去的马车。她低声说了些什么,然后朝灰尘里吐了口唾沫。她这个动作里没有明显的恶意,那是一种对抗邪恶的魔咒,我之前见过。她抬起头看着我。
“詹米先生最好在日落前找到那个波丽安娜。松林里面有野兽,而且尤利西斯先生说乔卡斯塔买她的时候花了两百镑。那个波丽安娜,她不晓得松林里的情况,她是直接从非洲来的,到这里还不满一年。”
说完她便埋头继续她的工作,手指在女尸漂亮的发丝里,像蜘蛛那样阴暗、迅速地移动着。我也低头做自己的工作,有些惊讶地意识到缠住詹米的那种复杂网络也触碰到了我。我并没有如自己之前所想的那样站在这个网络之外,而且就算我想置身事外也不可能。
费德拉帮助我寻找波丽安娜,并不是因为她信任我或喜欢我,而是因为我是主人的妻子。必须找到波丽安娜,然后将她藏匿起来。在她看来,詹米当然会找到她,并把她藏起来——她是詹米的财产,或者说是乔卡斯塔的财产——这在费德拉看来没有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