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1 流血法律(第4/7页)
麦克尼尔听懂了詹米的意思,他的后颈红得像火鸡,但法科尔德却一副被逗乐的表情。他干巴巴地短暂大笑,然后把身子转了回去。
“你知道是哪个奴隶吗?”他问较为年长的麦克尼尔。
麦克尼尔摇了摇头:“小唐纳德没有说。但你我都清楚,肯定是那个该死的鲁弗斯。”
坎贝尔耷拉着肩膀,表示认可。“乔听到了会很伤心。”他嘟哝道,遗憾地摇了摇头。
“这不是她的错,”麦克尼尔说着,凶残地拍死一只停在靴子上方腿上的马蝇,“贝尔纳斯连猪都管不住,更不用说管黑人了。我和你都经常跟她这样说啊。”
“是啊,但是雇用贝尔纳斯的是赫克托,不是她,”坎贝尔温和地抗议道,“她也不能直接解雇他,那样她就得亲自来管理这个地方了,是吧?”
麦克尼尔哼了一声表示回答,同时挪了挪马鞍上的宽大臀部。我看了看詹米,发现他面无表情,双眼隐藏在帽檐投下的阴影当中。
“几乎没有什么能比固执的女人糟糕了,”麦克尼尔稍微有些大声地说,“如果受伤的是她们自己,那么她们就怪不得谁,只能怪自己。”
“但是,”我插嘴说,同时向前倾身,提高嗓音,让自己的话足以在马蹄声中被听见,“如果她们受伤是因为某个男人,那么光是责怪这个男人足以补偿她受到的伤害吗?”
詹米发出被逗乐的哼声,坎贝尔大声地咯咯笑了起来,用短马鞭戳了戳麦克尼尔的肋骨。
“你被难住了,安德鲁!”他说。
麦克尼尔没有回答,但是他的颈子变得更红了。此后我们便沉默着骑马,麦克尼尔的双肩都耸到了耳朵下面。
虽然有些满意,但这次对话并没有让我的神经放松下来。我揪紧了心,担心我们到达锯木厂时会发生的事情。尽管他们不喜欢贝尔纳斯,显然都认为这件事情可能是他的错,但丝毫没有迹象表明这会改变那个奴隶的命运。
“不好的法律,但它仍然是法律”,坎贝尔之前说过。而且,我之所以双手发抖,手心的汗打湿了缰绳,并不是因为我在想到司法暴行时的愤怒或恐惧,而是因为我在想詹米会怎么做。
我从他的表情上什么都看不出。他放松地骑着马,左手拉着缰绳,右手松散地蜷曲着搭在大腿上,旁边鼓起的就是外套里的手枪。
他之前准许我同行,但我甚至不确定是否应该因此而感到安慰。他那样做或许意味着他觉得不会有暴力行为,但是这是否就意味着他会站在边上,让他们处决那个奴隶?
如果他袖手旁观……我口干舌燥,鼻子和喉咙里都阻塞着在马蹄踩踏下团团扬起来的棕色灰尘。
他说他已经身在其中。但是,身在什么当中呢?身在氏族和家庭中,没错——但是身在这件事当中吗?苏格兰高地人会因为触及荣耀或激起热血的事情而拼命搏斗,但是他们对外界的事情大多都漠不关心。他们在山区要塞中与世隔绝数百年,不乐意去干涉别人的事情,但是那些来干涉他们事情的人就惨了!
显然,坎贝尔和麦克尼尔都觉得这件事情是詹米的事情,但是他自己这么想吗?詹米不是那种与世隔绝的高地人,我这样安慰自己。他周游各地,受过良好教育,有文化。他很清楚我对现在这件事情是什么态度。但是,我有种不好的感觉——我的意见在今天几乎不会被考虑。
这个下午炎热无风,知了在路边的草丛中大声鸣叫,但我的手指在缰绳上冰冷又僵硬。我们在路上超过了一两批人——小群小群的奴隶,步行着朝锯木厂那边走去。我们路过时,他们没有抬头看,而是退到旁边的树丛里,给我们让路,让我们骑马小跑过去。
詹米的帽子碰到低矮的树枝,掉了下来,他灵巧地接住帽子,扣回到头上,但是我瞥到了他暂时没有遮挡的面容,他脸上的线条焦虑地紧绷着。
我们突然进了松林,摇曳的黄绿色山桃木树叶或桤树叶突然变成了清凉的深绿色,就好像我们从海洋表面潜入了深海。
我伸手去摸那个挂在马鞍背后的木盒子,试着不去想待会儿会发生什么事情,心里为我可能会在这场才开始的灾难中恰当扮演的唯一角色做准备。我可能没法阻止伤害的发生,但我能够试着去救治已经受伤的人。我可以消毒和清洗伤口——我有一瓶蒸馏酒,还有用鲜榨蒜水和薄荷制成的清洗液;然后我可以包扎伤口——没错,我有亚麻绷带——但是包扎前肯定要先缝合?在思考如何处理贝尔纳斯被割下的耳朵时,我停了下来。我耳朵里那种嗡嗡声不是来自知了。走在前面的坎贝尔突然停下来聆听,我们其他人全都停在了他后面。那是远处的许多说话声,低沉、愤怒,嗡嗡嗡的,就像蜂巢被翻过来摇晃了似的。然后,有低弱的喊叫声传过来,接着又传来一声突兀的枪声。